一根筋,难沟通
开发商答应给两套房,张安房拒绝;市行政执法局来人调解,认为张难沟通,无功而返
不久,房地产公司带来新的补偿方案,给张家安置两套60平方米住宅房,免收差价10万元。
张家人拒绝。
随后,张家的朋友、单位领导、街道办主任陆续来张家做工作,张安房都婉言拒绝。
一位市行政执法局的工作人员也去了张家,劝张安房,胳膊拧不过大腿,差不多就行了。
张安房噌的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胳膊凭什么拧不过大腿?法律保障公民的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我的私有财产,他们动不得。”
谈话不欢而散。
回去后,该工作人员向上面汇报,张安房“一根筋”,思维太窄,设定在自己的圈子里跳不出来。听到不同意见时,反抗性特别强,难以沟通。
张秀英,张安房的大姐,她回忆说,房地产公司的人开始绕开张安房,去找他的兄弟,他们找到四弟张宝元。
张宝元下岗后,开了家狗肉馆,常常要忙到凌晨两三点。他的儿子就要结婚,由于和开发商谈不拢,张宝元也就拿不到新房。
开发商许诺,提供的两套房里,有一套是一楼带院子的,便于他们存放东西。与之交换的条件是,希望张宝元做通张家其他弟兄的工作,早点搬走。
张宝元劝张安房,差不多就搬出去吧。
张安房不同意。他说,那是开发商使用的离间计,最终不会兑现。
按常理,拆迁的事儿该家里大哥出头。大姐张秀英说,张家老大性格内向,为人老实,和人说几句话就脸红。2006年,张安房的大哥以照顾外孙为由搬到女儿家。
2007年9月,四弟张宝元也搬出去租房住,理由是旧房环境太差,未来媳妇住着不方便。
在张家被断水断电之后,三弟张宝安也带着妻子,离开老屋。
对于留二哥独自坚守老屋,张宝安觉得愧疚,他说,他以修自行车为生,家中没有水电,影响做生意。他身体不好,喝不惯外面接来的水。
这期间,朝阳街上,一个又一个邻居与开发商达成协议搬了出去。
张安房跑去问,“拿到了几套房?”他们说,和房地产公司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说。
一位了解内幕的知情者告诉张安房,开发商并不在乎多给你一两套房,而在于他的让步要有价值。换句话说,被拆迁人是否找了关系,从中运作,让开发商不得不卖你一个面子。这就是没法拿到桌面讲的潜规则。
张安房听罢,猛吸一口香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狠踩一脚。“俺家不走那条路。”张安房养了11条狗帮他保卫家园,防人强拆。
被威胁“要取他人头”
张安房曾一度担心家人安全;2008年夏,张家被停水断电,他和年迈父母困守黑屋
2007年底,朝阳街上只剩下张安房等两户人家,另一户住的是,张安房的丈母娘。
2007年11月,房地产公司申请对张家行政强拆。
一天夜里,张安房看见几个黑色身影,在街边砸路灯。没几天,下水道被堵,公厕被拆,并陆续有无业游民在张家门前晃荡。
张安房认为,这是开发商雇佣的黑社会。先前邻居被强拆时,他瞥见开发商给这些人分发数百元的劳务费。
张安房担心女儿安全,叮嘱张楠走路要走大道,看见陌生人盯梢就赶紧打电话回家。晚上九点,他就举着手电,站在街口巷子等着女儿。
那段时间,张安房睡觉特别容易惊醒。他把父亲做木匠活儿的工具箱搬到床下。半夜稍微有个动静,他就跳到窗口,看看是不是有人来砸窗户。
2008年夏季,强拆没有出现,但张家的水电突然没了。
一大早,张安房举着半截电线冲出门,朝着对面的施工工地大吼:“谁干的?有本事出来。”
没人应声。
张安房气冲冲地去找供电公司要求恢复用电。他看见,供电公司的工人刚爬上电线杆,就有一群年轻人站在电线杆下,着腰,扬言谁敢通电就打谁。
第二天,张安房领着一家老小,睡在了市政府信访办。他要求政府尽快通上水电。结果一直没下文。
从信访办回来,张安房坐在父亲床边,劝父母搬出去。老父亲干枯的手一把抓住儿子,嘴里念叨,不走,不走,两行泪瞬间淌下。
张安房妻子回忆说,那天,张安房走出屋子,蹲在墙角,掩面许久。
那批年轻人又来找张安房,警告他老实点。领头的人指着张安房鼻子说:“你信不信我花10万块钱买你的人头?”
张安房瞪圆了眼睛:“你信不信我一分钱不花要你的人头?”
日子从未这么难熬。
艳阳高照的正午,张安房在密不透风的黑屋里,给身旁的父母不停摇扇子。他害怕40℃的高温让老人中暑。而刚把老人移到屋外,臭水沟里的花蚊子又成团涌上来,几分钟老人被蜇得浑身是包。
有邻居议论,张家儿子真不孝顺,拖着八九十岁的老人住在这里,不就想当谈判筹码,多拿几套房吗?
王爱玲听了很不舒服。她劝张安房,差不多就行了,何必这样痛苦地坚持?
“人活着为了什么?为了尊严。”张安房说,“他们希望逼退我,看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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