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深夜电话事件后的第二天,即1966年5月23日上午八九点,田家英吩咐他的勤务员小陈出去买香烟和其它东西,自己则走进永福堂西厢,即毛泽东的藏书室,锁了门,然后把头悬在一根拴在两个书柜之间的带子里,自尽了。约十时许,小陈从西单回来,发现田家英自杀,他惊恐地跑到中央办公厅秘书室报告,“八司马” 之一的王象乾和行政科负责人路辉等飞快地跑到永福堂,从窗口跳进藏书室,急忙把田家英解下来,松开外衣,用人工呼吸和口对口吹气进行抢救,但终因死亡时间过长,无法起死回生。
于是,他们打电话到人民大会堂向正在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的我和汪东兴等报告,我们立即报告会议主持人。接着安子文、王力、汪东兴等坐车赶回中南海观察现场,处理后事。安子文当时还通知了董边,董边很悲伤,但她没能赶过来。田家英在解下时,舌头外伸,脖子上有印痕,明显属于自缢。当时到现场的人,无论是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员还是中央领导人,谁都没有发现他身上有枪伤,也没有在毛泽东的藏书室或田家英的办公室发现任何血迹。当时所有到场的人都感到田家英不该这样,没有人幸灾乐祸的。
除了上述内容,戚本禹一次和我通电话谈到胡乔木关于田家英之死问题的说法时,愤怒地说:“完全是胡说八道”。戚还说,我对有些人很鄙视,很看不起。他们在揭发田家英时,捕风捉影,任意夸大,无限上纲上线,材料写了一大摞,把他简直说成魔鬼,后来写文章、写书,又把他吹得白玉无瑕,圣人一般。戚认为,田家英既不是魔鬼,也不是圣人,也不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实际上,应该说田家英是一个有缺点、有错误,但又很有思想,有能力,才华横溢的十分难得的中共高级干部。
行文至此,我们小结一下。
(一)从王力和戚本禹的说法中,可以看到,关于田家英之死,他们二人所说的情节基本是一致的。有所差异,无关宏旨。事实只有一个。在这个问题上,究竟是胡乔木说的符合事实,还是王力、戚本禹说的符合事实?当然,我说的符合事实,是说基本上符合事实,谁也不能肯定人们事后的回忆完全准确。事实上,已有人指出:“戚本禹的大部分叙述是可信的,但也有小部分记忆不够准确。”(2011年9月6日王凡给我的信)我相信,通过本文提供的材料,关于田家英之死的真实情况,人们会做出比较客观和公正的判断。
(二)从王力的说法中我们看到,他直接和明白地说,在田家英之死问题上胡乔木的说法“完全违背事实”。既然在10年前 (2001年是出书的时间,实际王力所写时间应该更早)王力就指出了这件事情,而现在出版的书谈到这个问题时,根本不顾王力的指正,对此不置一词(就是批驳也好嘛),径直照抄胡乔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说法,这不应是历史工作者和研究者之所为。
(三)在1966年5月处理田家英问题时,本来负责人是中共中央组织部长安子文,王力、戚本禹是跟着去的,只是成员或随员,胡乔木却说成“王力、戚本禹等三人以中央代表为名”,根本不提安子文,这是为什么?这种做法同“实事求是”的原则和精神相距岂能以道里计?
他为什么自杀
上面所讲主要是田家英自杀的过程和情况,至于为什么自杀,谈的似乎还非常表面,没有触及实质。胡乔木说田自杀是因为“忍受不了诬陷和侮辱”,这是一句空洞的话头;我们看到安子文和田家英谈话,只是说中央认为他犯了严重错误,要他停职检讨,并没有什么“诬陷”和“侮辱”的语言。所以田家英究竟为什么自杀,还需进一步探讨。
在一次会议上,遇到田家英的朋友李锐老人,因他耳聋,我大着嗓子问他:“李老,请问您:田家英为什么自杀?”李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毛主席不要他了嘛!”除此他再也没说什么。
2008年冬,戚本禹因事来京,我和他也讨论过这一问题。他说田家英自杀除了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外,最主要和最根本的是毛主席不信任他了,他觉得没希望了――我觉得戚本禹说的和李锐说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2004年10月30日,凤凰卫视“鲁豫有约”栏目曾约请田家英的女儿曾自回忆她父亲田家英,曾自在谈到父亲的死时是这样说的:
父亲最后的遗言:“相信党会把问题搞清楚,相信不会冤沉海底。”
我觉得父亲有一种极大的失望,他追求的事业,他一生献给主席的热爱,觉得主席最后把他否定了。我认为这是他结束自己的最最主要的原因。他如果觉得主席把他抛弃了,他就觉得没有希望了。他觉得主席对他形成概念了,把他划成敌人了。
文史学者王凡在给我的来信中,谈到田家英的死因,说:“我觉得是多重的,当然毛泽东的不信任和把他划到自己以外的阵营,是最重要的原因,这等于宣布了他政治生命的完结,而且他清楚这个‘宣布’的结果,(他住的)永福堂的前一位居者是彭德怀。”(这与戚本禹说法同,这二人都是在中南海工作和生活过的人,说的可信;《中共中央第一支笔》书中说田家英住“喜福堂”,不对,或许是笔误――笔者注)
我问戚本禹,毛泽东为什么不信任和抛弃给他当了将近20 年秘书的田家英呢?他明确回答:这主要是田家英和刘少奇的关系。他说,毛泽东当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时,田是主席办公厅副主任,当毛不当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而换上刘少奇时,田没有辞去主席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而继续留任。田给刘少奇打电话,询问应怎样工作,刘说:你过去怎么做还怎么做。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到刘少奇那里去。所谓“三年困难时期”,田和刘少奇都主张“包产到户”。田家英把这种主张向主席报告,主席问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别人的意见。田说是他自己的意见。主席认为他说的不是实话。
在这次和戚本禹见面时,他还说了一个情况:
1966年5月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一次中间休息时,总理跟我说,主席意见,要你接替田家英中办秘书室的工作。我诚恳地跟总理说,我事情挺多,忙不过来,再说我的能力,怕胜任不了。总理亲切和蔼地说,这个问题中央已经定了,至于工作会有人帮助你的。
戚本禹说:
后来我确实代替田家英负责中办秘书室的工作,主要为毛主席服务。我担任这个工作之后,江青有一次和我谈话,郑重地告诫我:“……在主席身边工作最忌讳‘结交诸侯’,这‘诸侯’既包括中央的,也包括地方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不能“结交诸侯”这句话。我觉得田家英栽就栽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结交诸侯”,这恐怕也是一切做秘书工作的人最重要的一条戒律。
听到这些话,不禁想到笔者给江青做秘书时,她第一次谈话的内容,现在看来也含有这个意思。她说:“……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这里工作,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再接受其他任何人布置的工作和任务,也就是说,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再向你布置什么工作和任务,这是党的纪律,你要对党负责,对我负责……”
若问这一切究竟为什么?只能说这是一种政治――一种我们一般人还不怎么了解和懂得的政治。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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