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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奢华的偷:44中国游客赴韩旅游脱团调查(图)

www.sinoca.com 2010-11-03 南都周刊

　　44名游客在韩国济州岛不辞而别，让歌诗达“经典号”邮轮和旅行社承受着重压。与传统偷渡渠道相比，对于这些偷渡者来说，“经典号”确实是一个各方面都“素质优良”的新型偷渡途径：免出国保证金，低廉的旅费，更重要的是，安全混迹于邮轮庞大的游客群中。
　　

今年1月，海南三亚，意大利歌诗达“经典号”邮轮载客抵达凤凰岛国际邮轮港。资料图片

　　44名游客在韩国济州岛不辞而别，让歌诗达“经典号”邮轮和旅行社承受着重压。与传统偷渡渠道相比，对于这些偷渡者来说，“经典号”确实是一个各方面都“素质优良”的新型偷渡途径：免出国保证金，低廉的旅费，更重要的是，安全混迹于邮轮庞大的游客群中。

　　10月15日，正好是星期五，接下来有两天周末假期，这样的时间安排，对于一次往返济州岛的三天短途旅行，再合适不过了。

　　与往常一样，歌诗达“经典号”邮轮，这艘号称“海上移动的五星级度假酒店”，停靠在位于上海东大明路的国际客运码头。

　　由于气候原因，“经典号”邮轮今年的日韩线旅行业务已到了尾声，这是最后一趟。按照既定航程，10月15日从上海出发，10月17日抵达韩国济州岛，并于当天晚些时候返航。而10月18日回到上海后，“经典号”就将搭载下一班乘客，改去香港、东南亚航线。

　　没有迹象表明，这趟韩国之行有任何不祥的预兆。但是，两天之后，接连不断的“事故”让“经典号”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和传统媒体：先是44名中国游客擅自脱离旅行团，其中11人被检举发现，其他33人下落不明。紧接着，回上海途中，撞船事件更是让此次旅程惊险万分。

　　奇怪的团友

　　下午2点，上海一家外资酒店市场经理郭雯和母亲徐根兄，第一次登上邮轮。和她们一起的，还有1309名游客。

　　长达220米、上下14层的歌诗达“经典号”邮轮，还是让郭雯感到了震撼：庞大的船体，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浓厚的意大利风情，即使餐厅里贴着的窗花，也充满了“文艺复兴”的味道……

　　与传统旅游方式相比，这种引自国外的邮轮度假方式，无论从时间还是金钱投入来说，都是相对“奢侈”的。郭雯喜欢体验这样的旅程，一种被重新安排的生活：演出、游泳、免税店，还有赌场……每个人都可以优雅得像个贵族一样挥霍着时光。

　　隶属于欧洲最大邮轮公司――歌诗达公司的“经典号”，有650多个客房。郭雯的房间在7082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船舱内的精致装修小小震惊了一下。这是一个海景舱，郭雯要支付3999元。相比其他邮轮的东南亚或欧洲航线动辄过万的人均费用，“经典号”邮轮的价格无疑最有吸引力。

　　不过，她的价位并不是最低的。从事IT行业的余节(化名)，只需要支付2999元。只不过，他的房间在看不到海景的内舱。

　　余节的胸前，悬挂着一块“巴士国旅”的标志牌，这表明他是参团旅行。在“经典号”邮轮上，共有近560名经“巴士国旅”组团的游客。

　　晚上8点，邮轮载着1311名游客和590名船员正式起航。

　　邮轮的服务，让余节觉得新奇而温暖。热情的工作人员，会向每个游客客气地说“你好”，久而久之，连平时不怎么习惯热情的中国客人，也会自然地与他人主动打起招呼来。

　　不过，在这个热情的气氛之中，唯一不那么和谐的，是与余节同行的部分团友―他们大都穿着汗衫、中裤，有些人还穿着拖鞋，操着东北口音。余节向他们打招呼时，得到的回应反而是警惕的眼神。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两天后，正是这群人，将这艘豪华邮轮驶进新闻。

　　金蝉脱壳

　　与余节一样，郭雯和母亲徐根兄，也注意到一群操东北口音的游客。

　　周日早上7点，早餐时间。郭雯和母亲徐根兄，正在自助餐厅拿水果。此时，来了几个人，每人托着盘子，每个盘子里都装了七八个苹果。在那些人所坐的几张餐桌上，早已放满了苹果。其中一个姑娘，趁人不注意时，赶紧把苹果往自己的包里倒。

　　“中国人的脸都被丢尽了！”时隔多日，徐根兄还能想起自己当时的气愤。她注意到，与多数团友不一样，这些装苹果的人都操着北方口音。

　　在抵达济州岛的前一天，每位游客都要填写一张表格。济州岛上共有六条旅游线路可供选择，游客们需要将自己选择的路线填在表格上并投递到信箱中。郭雯和母亲选择了翰林公园的半日游，而余节则选择了市内观光。

　　下船入境时，每位游客的行李都要经过安检，按照规定，水果不能带入境。郭雯和母亲发现，安检口处的篮子里全都是苹果。但此时，母女俩也没多想，跟着翰林公园的导游游玩去了。

　　余节的线路是市内观光，上了济州岛后，他和妻子一起等待旅游车发车。在他手中，握着一张纸，那是他的护照复印件。出境的时候，只有这张纸能暂时证明他的中国国籍。

　　为防止旅客滞留国外，邮轮要求旅客上船后就上缴个人护照，直到下船时才能取回。韩国旅游发展局上海办事处告知，自从2008年2月开始，上海游客赴济州岛无须办理任何签证手续就可在济州岛停留30天。所以这趟出境，并没有像一般的出国旅行，要求审核游客的资产证明、银行流水账单等。

　　在等待发车的时候，余先生又看到了那些带东北口音的游客。奇怪的是，他们穿着朴素得不像游客，没有人带相机，这让他们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当地人。这些东北人并没有和其他游客站到一起，而是隔开几米，远远站着闲聊或抽烟，没有表现出丝毫为了观光而争分夺秒的兴奋劲。

　　在游完第一个景点―龙头岩，再次发车时，车上原本45名游客只回来了37人。龙头岩是一个很小的景点，从来没发生过游客迷路走失的情况，更何况是8个人同时失踪。这让导游很不安。余节看到，导游当时就打电话汇报，但随后，旅游车还是再次发动了。

　　第二个景点是济州岛民俗博物馆，这是一个只有一个门进出的景点，但是游玩结束之后，导游清点人数，又发现少了1人。

　　之后，在新罗购物中心，3名游客不见踪影，就这样，等到车辆回到起点时，45人去，只回来了33人，整整少了12人。

　　原定回程起航时间为周日下午两点半，但是快到开船时，广播喇叭突然响了，开始报出一个又一个房间号找人。

　　“玩得尽兴也别耽误别人的时间啊！”徐根兄和郭雯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些没有回来的旅客，竟是不打算回来了。

　　余节站在甲板上，看着登船口聚集着的工作人员。一名女导游，来来回回地走动，打电话，拿着几张纸在着急地核对信息。他隐约猜到，那些人跑路了。

　　果然，第二天，余节从新闻中看到这样一个事实：“17日上午7时，乘坐意大利邮轮‘歌诗达经典(Costa Classica)’号抵达济州的游客中，有44名中国游客擅自脱离了旅行团。”

　　随后，中国驻韩国光州总领馆领事孙利民确认，这44名游客主要来自辽宁、吉林、黑龙江等省份，年龄在30到40岁之间。从今年3月韩国对中国游客到济州岛实行免签证政策后，在济州岛脱团的游客人数便开始上升，而其中95%左右都是中国人。

　　根据韩国出入境管理局发布的数字，截至2010年6月底，在韩国非法滞留人员为17.4万人，其中中国人约为8万人，占非法滞留者总数近半，其中大部分人来自于东北地区、山东省、河南省和福建省。

　　差点“泰坦尼克号”了

　　在耽搁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经典号”邮轮开始无可奈何地返程了。随船摄影师黄海说：“当时连大部分船上的工作人员，都被瞒着，他们一点没有透露这个消息。”

　　但是，最后一晚的航行，并不平静，甚至有点惊魂。10月18日凌晨4点45分，“经典号”邮轮在长江口深水航道，突然撞上了一艘同向进入码头水域的8万吨级货轮“楼兰永恒”号。

　　“就和突然地震了一样。”郭雯和她母亲马上醒了过来，撞到正好是她们所在船舱的这方。

　　实际上，直接碰撞最严重的位置是5084号海景舱，正好就在郭雯船舱的下面。与之相距不到6米，有一间五层的海景舱，里面住着一对夫妇。两船相撞时，丈夫一把将妻子从床上拉到地面。回头再看时，床已经碎了。

　　紧接着，四短一长的警报鸣响，旅客狼狈不堪：有人穿着睡衣就跑出来，有的游客还流着血。所有工作人员站在了每一个转弯过道指挥大家逃离。这一刻，郭雯说，与泰坦尼克号如出一辙。

　　下船时，郭雯看到在“经典号”右侧船体的中部，有一条长达30米、宽2.5米的巨大裂口。有游客开玩笑说：“偷渡的人真幸运，不用撞船了。”也有人抱怨道：“如果船按时开，就不会与这艘货轮的航线相交。”

　　与撞船的惊魂相比，更让邮轮方面头疼的是那44名脱团偷渡的游客。“邮轮上有游客失踪这种事一直都有，不过都是一两个，这次逃了这么多，确实有些夸张。”随船摄影师黄海感慨。

　　韩国出入境管理局的警察从已经抓获的11名中国游客口中得知，这是一次事先策划的偷渡行为，这些脱团游客每人要交给蛇头45000元人民币，由对方负责介绍工作。据了解，在韩国黑工的月收入约为人民币6000元。

　　歌诗达邮轮正努力与偷渡划清界限，其品牌总监毕群告诉记者：“目前歌诗达邮轮不能私自向游客出售船票，所有的票都要通过有出入境审核资质的机构，例如由旅行社来发售，这是国家规定的。”

　　而此次济州岛之行，可以说是一个“超级大拼团”，主要组团社有巴士国旅、上航国旅、携程旅行社等，其中来自巴士国旅的游客有500多名，上航国旅 200多名。巴士国旅方面向记者坦承，此次脱团的44名游客中，有30多人来自巴士国旅。“因为济州岛无须签证，游客报名时，旅行社不需要进行资质审核，所以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有不法行为企图。”巴士国旅一名工作人员说。

　　“其实对于很多出境游客，旅行社是通过收取出国保证金的形式来控制偷渡，并且这个押金的数额都会高于偷渡的市场价，以此在游客心理上产生优势。”福建省某旅行社的钱女士向记者透露说。

　　一般旅行社之间的相互博弈也在于此，通过定出比对方旅行社更高的押金，让那些希望偷渡的人去找价位低的其他旅行社。

　　与花费高达几万甚至几十万元的传统偷渡渠道相比，对于有计划偷渡的人来说，“经典号”邮轮确实是一个各方面都“素质优良”的偷渡途径：一个航次可搭乘1000多名游客，很容易策划集体偷渡；最低舱位的票价不足3000元/人，与传统偷渡的中介费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而最让这些偷渡者心动的，或许如上海巴士国旅公司所说的：“唯独去济州岛旅游，是不用交出国保证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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