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毛泽东去世到今天的30多年间,书籍、报刊上出现了大量以“亲历”笔法记叙他日常生活、言谈举止的文字。不过,这些记叙一般都以1949年以后的毛泽东作为对象,对于1949年之前的毛泽东的同类记叙,是比较少见的。 少见,却不是没有。聂绀弩1945年9月在重庆写的一篇文章《毛泽东先生与鱼肝油丸》,就属于这一类文字。
这篇文章不长,约两千字,是抗战刚结束毛泽东到重庆谈判时,聂绀弩回忆他1938年春天在延安所见到的毛泽东的两个生活片段。
第一个生活片段是会场上讲话的毛泽东。聂绀弩笔下毛泽东的形象是:“身材不高,背不直,脸不长,脸上还有点虚胖,颜色也并不怎么健康,光着头,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灰布棉军装,上面显然有些各种各样的污痕,风纪扣也不扣”; 在一千多人的会场上,毛泽东的讲话“声音不高,可是大家都听得见;一点激昂,慷慨的气没有,一点也不像在台上讲演,一点也不像在讲着抗战的大道理;倒像和你促膝地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琐事。话里面没有难懂的名词或深奥的理论,似乎无论什么深奥的东西,他都能用极浅近乃至极陈旧的话表达出来。”
每讲到有趣之处,话还没有说出,毛泽东的笑容就露出来了,他一笑,听众也都笑;毛泽东讲话还特别地慢,几乎每句话,中间都要夹杂着“啃啃”的干咳声,他讲一句话的时间,别人都可以讲几句;另外,毛泽东的讲话中,也有说错的地方,比如,他将唐代人李白的诗句“大块假我以文章”,安到了晋代人王羲之头上。
第二个生活片段,是毛泽东与人闲谈时的情形。聂绀弩在文章中说,毛泽东演讲结束散会后,大家都往住处走。聂正走着,丁玲在后面叫住他。丁玲和毛泽东走在一起,她将毛泽东和聂绀弩作了介绍。
彼此认识后,聂和毛边走边闲谈,谈话的内容,聂绀弩说都忘记了;但他却回忆了毛泽东闲聊时的态度、方式等。聂说,毛泽东谈话的时候“不威胁人,不使人拘谨,不使人自己觉得藐小;他自己不矜持,也不谦虚,没有很多酬话,却又并不冷淡。初次见面,谈起来就像老朋友一样。似乎真把你当作一个朋友,似乎真在听你讲,而自己又很坦率地发表意见……毛先生的态度,就算并不全部真诚,也未尝不蔼然可亲”;“他谈话的时候跟演讲的时候一样,也爱夹杂些笑话,也爱笑,讲得很慢,也夹杂着几声咳嗽,不过都比在讲台上的时候要少得多。那咳嗽虽然少吧,也仍然使我不舒服。”
最后,聂绀弩还说,自己是一个不怎么留心别人生活和健康的人,除自己极亲近的人以外,别人的某种不健康也不曾使自己感到不舒适,但是,“对于毛先生,却不但当时,就是以后偶然听见提到他的名字,也不觉彷佛看见了那有些虚胖的笑脸,同时还听见了那轻微的干咳声,而不舒适起来”。
可以看出,聂绀弩的这篇文章是在无所顾忌的心境下,将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的毛泽东诉诸笔端的。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聂绀弩在多家报刊当过编辑,也写了不少新闻报道体裁的文章。《毛泽东先生与鱼肝油丸》一文,写得真实(指的是作者真实地记下了他的所见所想)、全面、质朴、生动形象、具有立体感,应该属于一篇优秀的人物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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