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谷少臻 男 28岁 商人
谷少臻的身份是名商人,但为了强调其文学爱好者的身份,他特意带了一叠厚厚的诗稿来见我。谷少臻爱好诗词,喜欢律诗绝句,也许是受了古诗词的熏染,他在讲述的时候,始终渗透着浓浓的诗情画意。
然而,生活是理性而严肃的,当谷少臻把一段感情从网上搬到现实生活中,试图在千里之外的武汉另筑爱巢时,无奈东窗事发,那份只有在诗词的韵律和平仄中存活的感情,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何日细听流水曲?
琴台近处有梧桐
2004年10月20日,是我和妻子郑凌结婚50天的纪念日。可是这天,我和她吵了架。原因很简单,中午父亲打电话让我给爷爷买个电火锅,见我答应后,郑凌吵闹:“老人家怎么会用电火锅?万一电线着火了把房子烧着了、把人烧死了该怎么办?”言语之刻薄,全然不顾她孙媳妇的身份以及我的感受。这是我婚后生活中稀松平常的一幕,吵架、鄙视、嘲讽几乎填充了每一天。
从商以前,我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郑凌是我的同学。毕业后,她和家人一起经商开店,且小有成绩。可恋爱和婚姻真是两回事。在别人眼里,我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会赚钱的妻子。郑凌工作能力不错,生意上的事情她一人包揽,但同时也造就了她强势主观的性格,凡事必须按照她划定的范围来办。可能是双方家庭条件悬殊的缘故吧,郑凌的一些言语,时刻让我感受到鄙视和嘲讽,我的生活过得郁闷而压抑。
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说过头了就是一个迂腐的知识分子,平时不大会与人交流,也不屑于尝试时下新鲜的娱乐方式。闲暇时,只喜欢将我的忧郁谱以韵律,写入平平仄仄的诗词当中。
不知怎的,那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上QQ找人聊天,我注册了一个“半醉归”的网名后,就在网上寻找着,很巧的是,随意中加了雁子为好友。和雁子聊了一会儿后,她的风趣和善解人意让我感觉眼前一亮,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那晚我们聊人生、谈生活、说工作,不知不觉地天亮了,我们竟然聊了整整一夜!以后的每晚,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上线,下线后还要依依不舍地通上一两个小时的长途电话……她给我讲述了伯牙、子期的故事,让我幻想着有一天能亲临琴台,去聆听那高山流水;亲临萋萋芳草的鹦鹉洲,早日见到那个调皮而又体贴的雁子。
武汉,原本离我很遥远,是雁子让我的心从东海之滨飞到了这美丽的江城,兴之所至,我提笔给雁子写了首诗――“朔气秋来草木知,漫山红遍雁归迟。溪边踏步听流水,江畔登楼对墨池。敢向天涯寻旧梦,聊将枫叶赋新诗。孤灯寂寂如人意,一曲琵琶醉酒卮。”雁子夸奖我说:“你的诗写得那么美,现在武汉有一个诗赛,不妨投稿试一下,获奖了,不就可以来武汉了嘛。”在她的鼓励下,第二天我就寄出了稿件。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大赛组委会寄来的获奖通知书,颁奖仪式将于12月2日举行。我第一时间把要去武汉的事告诉了她。她和我一样,兴奋得两个晚上都没好好睡觉。
不随黄鹤西归去
何必长亭折柳枝
11月29日,我坐上开往武汉的汽车,十五个小时、一千二百多公里,每当汽车行驶了一个来小时,我都会急急地问司机,到哪了?距武汉有多远?还要多少时间?我和雁子每隔十分钟一条短信,半小时一个电话,向她通报我现在的位置,内心的激动和急切如潮水般汹涌着……
到达宏基车站时已是凌晨一点半了,汽车缓缓驶进车站,远远地就能看见两个女孩子孤独地站在冰冷的夜色中。雁子躲在另一个女孩背后,羞答答地望着我,我一眼认出她来,没想到我们的见面是这样亲切自然,竟没有半点陌生感。和她一起来的同事告诉我,她们10时就到了,在这冬天的寒夜里足足等候了三个多小时。
为了迎接我的到来,雁子事先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还向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专门来陪我。这一个星期里,雁子亲自担当导游,带我游览了武汉所有好玩的景点;晚上,我们散步后,早早地回到房里缠绵在一起,形影不离,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内心的恐惧也多了起来,因为别离就在眼前。雁子告诉我说,我们每天都在过着倒计时的生活:在你还没到来之前,我数着还有多少个小时你会到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又要数着多少小时后你会离开。听完这话,我感到一丝无奈和苦楚。12月6日,这晚我们都没有睡好。次日一早,没有了几天前的说说笑笑,我们沉默了。临别前,雁儿红着眼眶对我说:“我们要的不是相聚,而是团圆。”我的眼睛模糊了,告诉她,我还会回来,而且很快就会回来的!
12月8日,我回到了温州,但那心那魂却从此留在了江城。接下来的生活又是一段倒计时的日子、又是一段朝思暮想的日子、又是一段重复QQ和电话的日子。
回来的第三天,我收到了雁子从武汉给我寄来的两双纯羊毛的手套,她知道我的手怕冻,每年都会生冻疮……一双手套轻薄露指,方便我写作握笔,一双宽厚温暖,方便我外出御寒。多么精巧的心思啊,我小心地把它们珍藏着,怎么舍得用!
好借江城明月夜
轻舟逐浪到东瓯
回温州后,我度过了漫长的16天,这16天来我食之无味、寝之不安。23日,我买了去武汉的车票,想赶在平安夜前来到武汉,和雁子共度圣诞节。和上次一样,她早早地在车站等候。刚下车,雁子就递过毛裤让我穿上,她说:“武汉冬天冷,你还像在温州似的穿件衬衫和西装,会冻坏的,快穿上我买的毛裤。”的确,武汉比温州冷多了,但穿上了她买的衣服后,全身都是暖的,足可抵挡寒冷的天气。
第二天是平安夜,那晚下起了大雪,雪花飘舞着,很美,好多年没见过雪了,我笑着告诉她: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有过阳光,那是因为爱的热烈;有过雪花,那是因为爱的纯洁;有过雨丝,那是因为爱的绵长。
回到温州的第二天,我参加了一场同学的婚礼,可整个人还是傻傻地回不过神来,也许“身在东瓯心在汉”吧。晚上,我提笔给雁子写了一首律诗,期望美好的爱情不会是昙花一现,也希望相聚背后不再是别离。
元宵节的前一天,我在义乌第三次见到了雁子,她陪我走访了很多联系客户。办完手头的事后,我们去了有天堂美称的杭州。那晚,我们相携在西子湖畔、相拥在苏堤,在断桥旁留下了永恒的笑容。能和她一起漫步在西子湖畔,那也是我的一大心愿,我曾经对她说过:我要和她一起去看那水平如镜的西湖、波澜壮阔的东海、青嶂叠翠的南雁,在那里许下爱的诺言。
今年3月,我来了武汉两次后,萌生了一个想法:我应该在武汉有一份自己的实业,那样才能长久地在武汉呆下去,和雁子不再分开。
渡水拆桥非有意
瞒天过海却无心
4月份,我搜集、考察了很多关于武汉投资环境的真实情况后,终于说服了家人,筹集了一笔资金,准备到武汉来投资电子产品的批发生意。我一个人先行来到武汉,和雁子一起选址、谈合同,开始筹办前期工作。出乎意料的是,当我和雁子把店装修好后,郑凌为了防范我,竟让她的家人也来了武汉,我从此生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4月18日,批发店正式开业了,我让雁子到店里来工作。不久,郑凌的妹妹看出了端倪,为了试探真假,便故意在雁子面前说我的坏话,说我当年有多穷,是我求着她姐姐嫁给我的。雁子性格耿直,说了很多维护我的话。从那以后,她的家人会趁着我外出时处处为难雁子,给她脸色看,这些后果都是我未曾想到的,我更舍不得雁子受到这种非人的“礼遇”。更残酷的是,就在那时,雁子意外怀孕了,心理和身体的反应非常厉害,我想,到我做决定的时候了。
5月11日早上,我谎称自己不舒服,开了一帖中药方子让雁子去中药店帮我买药,方子上写着:半夏、当归、莲房、甘草,她懂我的心意(意指5月中旬时,她该回家去,过开心的日子了),当天就辞职了。伤心之余,我备感自己做人的失败和无助。
后来,我陪雁子去医院做了检查,虽然我们很想留下这个孩子,但可惜的是,那段时间雁子吃过感冒药,不能要这个孩子。于是,我每天晚上回雁子家,照顾刚做完手术的她,但午夜前还是得赶回去,以免引起郑凌家人的怀疑。
7月下旬,我有事回了趟温州,晚上洗澡时,郑凌翻了我的行李,从钱包里找到了我和雁子的合影。她好像早有准备,大声质问我该怎么解释,我平静地回答说不用解释,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郑凌很生气,拎起包转身就回家去了,临走时愤愤地丢下一句话:把房子、店全都卖掉,我们离婚!
回武汉后,郑凌的亲戚显然都知道这个消息了,但他们和郑凌一样,对离婚的事绝口不再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让原本做好离婚准备的我被动不已。就算郑凌百般不是,毕竟是我先越雷池,她没有追究,我提了几次后,也没法再开这个口了。可想到雁子的执著和等待,我却无法给她一个交待,于是,只有每天在内疚和负罪的双重煎熬中苦撑。很多个深夜,我走在从鹦鹉洲回汉口的路上,内心深处一片凄凉,感觉自己仿佛一叶孤舟漂泊于大江之上,前方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后面是渺渺茫茫的烟云,难辨归程。(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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