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多伦多大学东亚系行将合并这件事近来已是沸沸扬扬。不说系里的同学及老师,退休的教授,毕业的校友,各党派爱系人士也纷纷加入战斗,战线日益扩大。为前途惙惙不安的本系研究生们一改往日端坐冷板凳敲字读书写论文的清冷作风,短信如飞,频频开会,奔走呼吁,邮件列表史无前例地拥挤和热闹。
作为加拿大最大的一个东亚系,自然有不少著名的专家学者,但论在中国大陆的知名度,谁也比不上1984至1988年在本系就读的Mark Rowswell,中文名“大山”。记得教语言课时,我们都把他的相声放一遍,告诉学生中文不难学,你看人家大山同学,讲得多溜。
事件早有风声,只是大家不知命运也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最先惨遭合并的是多伦多大学“比较文学中心”,如今已正式宣布解散。要知道这个中心的创始人可是著名的文学理论家,原型批评派的始祖弗莱教授(Northrop Frye),学过文学理论的人不会不知道他的那本《批评的解剖》吧?东亚系也有好些老师在比较文学中心兼职课。当年我在那里修了两门课,Cazdyn教授的“文化与全球化”、孟悦教授的“文学、机器和帝国” 均所获颇丰、受益匪浅。
还记得那个中心的教室不大却很温暖,休息室里有免费的咖啡。Cazdyn老师讲课时手势飞舞,如施巫术,云里雾里地讲了半个小时,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说,“这个你懂,这是马克思主义,你从中国来怎么会不懂?”上完课写完论文他请大家去他家里玩儿,我和同学赶紧偷窥他的寝室,我的天,三台显示器,一大堆空啤酒瓶,好吧,如果大家因此想起了我小说里的某些情节,请原谅。说到孟悦教授,UCLA的博士,当年在大陆是女权主义批评的领军人物,研究中国现代女性文学的学生不可能不看她和戴锦华教授合著的那本《浮出历史地表》。孟老师是素食主义者,素到连鸡蛋牛奶也不碰。有次找我谈话,正碰上吃午饭,她拿出一盒菜问我,要吃不,我赶紧摇头(心想多半就是没煮过的生菜叶子)。
我的导师孙广仁教授(中文名)如此热爱中国,年轻时学计算机的他,为追华裔女朋友奋而改行学中国诗歌,一直读到哈佛大学的博士。他喜欢用大号回行针做书签,听他的课一旦不明白了,孙导马上拿出一只笔:“太复杂了,我们画个图好不好?”我的另一位导师林理彰教授(中文名)是目前《老子》和《易经》最权威版的英文翻译者,他不仅译了《周易》,连王弼的注解也全译了。退休之后笔耕不辍,继续译《庄子》。老先生是严格的直译派,听他的课我们都胆战心惊,因为总也译不对,他要求绝对忠实原作,翻译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连主谓宾的位置也不要动。我把“攀龙附凤”翻成“巴结”,他不同意,就得是“攀着龙,附着凤” 大不了加个小注。
早年北美的中国学者都奋斗在翻译的第一线,使得中国文化能以第二语言的外貌顺利进入英语文化圈,让看不懂中文的学生们也能了解中国。后来导师带着我和同学去哈佛东亚系开会,遇到著名的宇文所安教授,老先生穿一套乱七八糟的西装,叼一根福尔摩斯时代的烟斗,在台上讲“兰花”这个词在古文中的各种译法,考证精确到植物学的地步,台下听众全都痴了过去。大家也许不知,翻译文言文,尤其是六朝时代的作品,绝对是件痛苦且考验人心的事。记得老师说,华盛顿大学的David Knechtges教授花了几十年的功夫翻译《昭明文选》,到了退休还没有完工,心力交瘁他打算放弃,说想安度晚年。休息了一阵子又缓过劲来,捡笔头继续革命。中国文化的普及离不开这些在一线上勤奋耕作的学者,而各大学的东亚系为推广普及东亚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据说这次合并的原因是人文学院的巨大赤字,为节省行政开支,学校打算将东亚系、德语系、意大利、西班牙、斯拉夫语系及比较文学系合并成一个新的超级大系,取名为“语言文学学院”,而实力雄厚且代表加拿大官方语言的英文及法文系不在其中。北美的东亚研究早已不限于语言和文学这两种,目前的主要区势是跨文化跨学科的交叉研究。一旦降为语言文学,系里有将近一半的教授,比如研究文化、历史、考古、艺术、政治的教授们将被迫转系。
东亚系作为传承亚洲文化的核心将不再存在,这对于加拿大的东亚研究将是个灾难性的事件。这一举措自然招致被合并单位的一致愤怒及抗议。作为东亚系研究生的一员我也响应号召,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播扩大影响,并希望对此事关注支持的同学们能在我们设计的抗议书上签名。留下您的名字(拼音)、电邮即可完成电子签名,谢谢。
拯救东亚系联名请愿电子签名
多大东亚系将被合并 师生震惊 指对文明歧视
有着70多年歷史的多伦多大学东亚研究系,目前正面临着要失去其作为一个独立科系存在的危机,东亚研究的学位也将停办。该系的教师和学者获悉校方突然的决定后,惊愕之余,正试图改变这个事实。
据多伦多大学东亚系主任Thomas Keirstead指出,东亚系所属的多大文理学院(Faculty of Arts and Sciences)的战略规划委员会,在未经谘询各科系意见的情况下,已经制订了一项提案,即要将东亚系、比较文学系和德语、意大利、斯拉夫语及西班牙语等科系,合併成为一个新的语言及文学学院。在大部分教师和学生均已放假离校情况下,系里突然接到此通知,大家都感意外和震惊。
打击巨大
他表示,此举不仅对东亚系、而且对整个东亚研究的打击巨大。首先这意味着现有的15名教师,将只有大约一半的教师併入新学院、专门教授语言和文学,而另一半的教师则被分散到其他科系,届时东亚系将不復存在,现有的研究生学位也将不再授予。
他还称,校方做出目前的决定,通常是基于某些科系入学人数不足,但东亚系的情况并非如此,东亚系是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成熟科系,现有一千名学生入读本科和研究生的硕士、博士课程。仅东亚系一个系的学生,就相当于另外四个面临被合併语系学生的总和。校方作这样的决定,还是出于财政的考虑,目前文理学院揹负近 6,000万元的赤字,但科系合併后所节省行政费用,相对于目前赤字只是杯水车薪,而东亚系作为北美最大的东亚研究机构之一,其消失带来的损失则是难以估量。
旧观念不了解东亚系
Keirstead认为,校方此决定是基于完全不了解东亚系的旧观念。东亚系其实不仅仅是教授东方的语言和文学的科系,而是一个包括了东亚的歷史、哲学、宗教和文化等在内的一个全面研究东亚文明的综合机构。如果把这样一个有机的整体打散,今后的东亚研究也将失去其系统性。
如果文理学院的最终决定一旦做出,明年7月就将是东亚系「寿终正寝」的时刻。但Keirstead表示,系里不会就此放弃,还会进一步游说文理学院的负责人,同时也希望得到社区的支持。目前,东亚系的学生已经进行了网上签名抗议行动,已经有600多名学生签名。
东亚系一旦湮没.损失难以弥补
在多大东亚系面临的生存危机中,受影响最大的要属中华文化的教学和研究。据该系教授衣丽都介绍,教授与中国有关课程的教师佔了系里的一半。目前有许多与此有关的研究经费和奖学金是来自华裔的捐赠者,当东亚系不復存在后,那些捐赠者恐怕也要改变他们的决定。
依丽都对文理学院把东亚系降格为一个仅仅教授语言和文学的工具的做法表示愤慨。她直指这是对东亚和中华文明的歧视。
依丽都指出,在中国于世界舞台地位日益凸显和加中关系日益紧密的时刻,多大应该将东亚系扩充和加强,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东亚系消失的令一个损失将是优秀人才的流失。由于东亚系在北美的显着地位,目前已经吸引了一些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学者,来自中国的孟悦教授便是其中之一。知名学者是大学之间争夺的人才,如果在此失去了原本良好的研究环境后,他们可能会转到其他学校。孟悦也并不否认会转到其他地方的可能。
孟悦同时强调,每个加国公民,都应有了解和继承他们本族裔文化传统的权力。东亚系为东亚裔,特别是华裔的第二代提供了传承祖裔民族文化传统,及了解东亚国家现实的机会,同时也为从事国际贸易的商界和政策制定者提供不可替代的资源,如果东亚系不復存在,这将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另外,作为主要为东亚系提供服务的多伦多大学郑裕彤图书馆,虽然不是下属多大文理学院,但一样可能因此受到波及。因其失去了其服务主体之后,图书馆的使用者和捐助者可能都会减少。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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