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在考虑展开军事行动,遏制所谓“伊斯兰国”在利比亚的扩张。趁局势混乱,“伊斯兰国”已经占领海滨城市苏尔特。美国防长曾告诉记者,“伊斯兰国”在那里建立培训点,招兵买马。推翻卡扎菲五年了,当时曾在现场报道的BBC记者重返利比亚,遇到上校当年的个人摄影师……
就要吃晚饭了。我们坐在地下的软垫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等着上菜。
我们这是在阿里家,阿里的兄弟安瓦尔也在。
回想2011年,米苏拉塔(Misrata)的反叛力量活捉、杀死卡扎菲后,把尸体送到安瓦尔那里。安瓦尔把尸体放在阿里的冷藏肉柜里示众。当时,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结识苏万兄弟的。
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聚到一起吃晚饭。说笑、握手、见见孩子、聊聊过去。我们谈起所谓的“伊斯兰国”势力扩张,已经占领附近的苏尔特(Sirte)。北约曾经帮助利比亚人推翻了卡扎菲,现在,利比亚可能又一次需要帮忙了。
没一会儿,穆罕默德走进屋来。我不认识穆罕默德。他年纪不小了,已经秃顶,常年抽烟嗓音沙哑。穆罕默德身材奇瘦,埋在松垮跨的深色大衣里。
安瓦尔指着穆罕默德瘦瘦的身子、大声说,“我们管他叫马鞭!”在场的人哄堂大笑,但是,“马鞭”并没笑。
他没脱大衣、径直坐下来。我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聊,但是,屋子里好像渗进一丝阴森森的悲伤感。
安瓦尔告诉我,马鞭曾经为卡扎菲工作,是他的个人摄影师。工作内容包括在官方和私人活动中拍摄卡扎菲。
我不禁惊呼,哇!马鞭哼了一声、掩了掩大衣,又点了一根烟。
我接着问,“他……到底什么样?”显然,这个问题不合适。问的太早,太空泛。马鞭没有回答。
上菜了。有汤,有羊肉,满满一大盘子的葡萄干米饭,香肠。我们动手吃了起来,马鞭不吃,坐在那儿接着抽烟。
直到吃饱了,又斟满一杯茶,马鞭才开口。
他最后一次给卡扎菲拍片是在利比亚革命开始之前不久。卡扎菲派他去拍摄一个亲信党羽女儿的婚礼,卡扎菲本人没有亲自去参加。马鞭拍完了婚礼,带回来给卡扎菲看。
为什么卡扎菲没有参加婚礼呢?为什么他要派人去录像呢?我想我可能知道答案。曾经听说过故事,那些关于卡扎菲贪婪性欲的黑暗故事。
据说在卡扎菲的圈子里,人们会尽其可能避免邀请卡扎菲来参加自己私下举行的各种派对。
马鞭说,“凡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想要就要。他会把手放在女人的头上。这是信号。接下来,手下就会把这个女人带来。我亲眼见过许多次。”
卡扎菲并没有把手仅仅限制在随从圈内。他会从学校、大学、所到之处挑拣女孩子。他的那些女保镖—著名的“亚马逊护卫队”陪同他出访外国,一身迷彩战斗服,腰间别着手枪,其实不少也都是他的性奴。
马鞭一开口就没收住。他接着说,他曾坐过牢,时间不长,因为有过小失误,比如,该去参加的活动迟到了,不过他仅在几分钟前才得到通知!但是,困扰马鞭的并不仅是这些。
他向我讲述了卡扎菲的乌克兰护士,总共三名护士,主要工作是,在卡扎菲强奸妇女之前,护士要给她们抽血,检查是否有性传播疾病。
他还向我讲述了玛布卢卡的故事。他说,玛布卢卡是卡扎菲的“皮条客”,“又老,又丑”。
我以前也听说过玛布卢卡。在的黎波里的卡扎菲官邸,玛布卢卡负责管理后宫。那里强行扣押着几十名年轻妇女,两人一屋。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卡扎菲有“性”趣,她们就会被送过去服侍。
我曾经怀疑过这些故事。卡扎菲这个权欲狂人、大独裁者,在长达几十年的统治期间真的能隐藏如此黑暗的秘密?
马鞭说,“所有的人都知道。到了后期,卡扎菲也把手伸向男人。他也会强奸男人,还强迫其他人看。”
屋里其他人发出轻蔑的笑声。但是马鞭可没笑。他告诉我说,“卡扎菲把性当作武器。”
在利比亚这样一个强奸仍然是个恐怖禁忌的国家,被卡扎菲强奸?耻辱,既会让受害者沉默、也会让他们无奈效忠。
马鞭回忆说,“卡扎菲曾在半夜三更叫我来,拍摄女孩子为他跳舞。然后他就会挑一个,把我们其他人赶走,关上门……”
桌子收拾完,我们起身准备离开。我回忆起卡扎菲生命最后一刻的场景。那次可不是马鞭拍摄的,而是那些活捉他的人用手机拍的,复仇的狂欢、凶残的庆祝,最后以卡扎菲之死告终。
画面显示卡扎菲祈求饶命,愤怒的人群继续痛打。
那时在我看来,这好像是一个无情独裁者面临无情的下场。但同时,也好像是个凶兆:一个不祥的开端。
现在再看一看,将近五年过去了,这个国家仍然在和自己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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