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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中的晨光与别处不同,更冷、更白,为铁轨的直梁铸造光泽,阵风把灰尘吹成一个漩涡,一只冠蓝鸦飞过格栅。我和纽约渐渐苏醒。
“上帝会来拯救我,它也会拯救你,拯救所有人。很快,我们就会被拯救。”不久后我和Carlos一起在河滨公园看篮球赛,他向我说道,立交桥为我们提供了一片阴影。
Carlos住在河滨公园隧道南口附近一个6英尺高、5英尺宽的老下水道中,他也是最早住在这里的居民之一。房子虽小,但非常实用,完全由金属板遮盖,每次进入都非常方便。“这是一个很好的藏身处。”他带着浓重的西班牙口音解释道。
他通过隧道中不远处的一个插座取电,这样夏天他可以将食物储存在冰箱中,冬天还可以取暖。“与世隔绝真的相当不错,没有人能看到我也让我感觉非常舒服,我现在非常习惯。有电,看书也不错,我读了很多书,各种各样的书,我读完,再把它们卖出去。”
然而,巡逻警察的增加让他的生活不再像几年前那么容易,但他仍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他们不会给我找太多麻烦,有时候他们让我离开,但是我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家。也许我活的像一只鼹鼠,但我不是动物。”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2006年,美铁的工人曾经在隧道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Carlos给我指了发现尸体的地方。不久后隧道中就出现了假人,两个股骨被捆绑在裤子里,整齐地摆在儿童车里,有一块儿皮衣仍贴在上面,头骨立在不远处的一根杆子上。
这是隧道和你打招呼的方式。
我们又一起走去探望Terry。Terry是个老酒鬼,自从妻子把他撵出哈莱姆区的林肯公寓后,他一直住在这里。Carlos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他喝太多酒了,” Carlos说道,“上周我不得不给他叫911。”
我们找到这位老人时,他躺在安全墙后面的沙发上睡觉,斯坦贝克《人鼠之间》的复印件也被放在沙发上。复印件中有一句话被蓝色墨水划了出来:“像我们这样的人没什么可期待的。”
我们一起在他身边待了会儿,最终,我离开了隧道,从树林后的湿润土地中走出来。街道上的一切仿佛都比平时慢半拍,云也很重。
尼采曾写道:“那些杀不死我的,让我更强大。”但是伤害本身不会让我们更加强大,伤害就是伤害。伤害总是裹挟在迷失之中,把它们聚到一起的是丢失的爱、破碎的家庭、5美分的罐头、240罐的限额。
今天,剩下的鼹鼠人仍在伤害中生存。
他们是纽约的弃民,疏离地见证着这个世界。如此疏离,以至于没有人记得他们。对于很多人来说,想要回到“上面的”世界,已经太晚了。
永远离开,不再回头,多么简单。
但这里是他们的城市,这里是他们的家。
他们的心灵在这里徘徊,他们的时间在这里流逝。
太阳仍在,就希望不止,渴求不止。
离开——去一个有桦树、湿润的叶子、蓝色的下午和泥泞的衣服组成的国度,在那里,黑暗的日子将被永远遗忘——那里他们不会被发现,那里温暖且湿润,在那里痛也是甜蜜的,爱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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