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1月巴黎恐袭以来,目前的普遍共识是,只有发动地面部队,攻城掠地,才能打败“伊斯兰国”。但这其实是一种误判。就算西方及其当地盟友(包括库尔德人、叙利亚反对派、约旦、以及其他逊尼派阿拉伯国家)可以就谁派遣地面部队达成一致,“伊斯兰国”也早已经调整其自身战略。“伊斯兰国”现是一个全球性的组织,在西方国家首都设有破坏力极大的支部。
事实上,“伊斯兰国”本身只是表征,其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恶疾。自中东地区国家独立后,破产的世俗民族主义一直在国家制度中占主导地位,而与之共存的是坚决反对现代社会的伊斯兰教激进派。中东地区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完全失效的国家在与野蛮狂热的神权统治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在这场生存斗争中,该地区大部分政权本已岌岌可危的合法性消耗殆尽,拥有百年历史的地区秩序正在瓦解。实际上,以色列、伊朗和土耳其——都是非阿拉伯人占多数的国家——可能是该区域少数几个有凝聚力的民族国家了。
多年来,该区域关键国家——有些还是西方国家的宠儿,像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实际上在给圣战者付保护费。美国在该区域内发动的战争极具破坏性,同时也很愚蠢,的确是导致新月沃地混乱的主要原因。ISIS等极端组织努力把世界拖回七世纪,其中阿拉伯原教旨主义王国难辞其咎,是它们兴起了这种复古愿景。
在看到伊朗成功扶植同属什叶派的黎巴嫩真主党后,波斯湾的逊尼派巨头感到嫉妒,于是开始像孵化创业公司那样培养了一大批疯子和冒险家。金钱和理念相结合,这才产生了“伊斯兰国”这个怪物,并助其生出打造极权哈里发王国的野心。
多年来,阿拉伯的瓦哈比派一直是伊斯兰教激进主义的源泉,也是极端主义组织最大的支持者。美国前参议员鲍勃·格雷厄姆是2001年9·11事件参议院报告的主要作者,正如他此前所说,“‘伊斯兰国’是沙特理想和金钱的产物”。事实上,维基解密网站显示,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指出,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和“基地组织、塔利班及其他恐怖组织”存在勾结。
这就带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该地区政权与恐怖组织合作,那和这些国家的情报合作如何可信?更不谈联盟来对抗极端主义了。中东阿拉伯国中,所谓的亲西国家政权根本不能站在西方的立场上看待反恐战争的意义及影响,甚至对暴力极端主义的定义也与西方存在分歧。
以西方国家空袭、当地军队地面行动的方式入侵“伊斯兰国”,将产生意想不到的灾难性后果,想想布什政府侵略伊拉克就明白了。事实上,即使盟军之间能够就分工问题达成一致,地面入侵也只会迫使ISIS将根据地撤离伊拉克和叙利亚,转移到另一个政权真空的无人区去。
届时,“哈里发”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或者其继承者必将把区域治理混乱和全球圣战运动结合在一起——这一运动已经启动,如巴黎恐袭事件。尽管ISIS 和基地组织在意识形态和战略上存在分歧,但它们仍然可能为了反对共同的敌人(阿拉伯现有政权以及西方)而形成联盟,这种可能性不容忽视。本·拉登本人从未排除过建立哈里发国的想法。事实上,他的恐怖主义就是这个想法的前奏。
同时,叙利亚和伊朗会充分利用混乱,来扩大他们在伊拉克的存在,各方(包括土耳其)都会反对库尔德人的核心角色。库尔德成功从ISIS手中解放科巴尼和辛贾尔两座城市,这证明了他们是极其可靠的战士。但不可把他们看作西方征服逊尼派腹地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工具。
另一方面,西方能否以全面建国回报库尔德人,也尚不明朗。几世纪来阻止库尔德人走向独立的地缘政治约束现在变得更加突出。
不难预计的是,西方支持阿拉伯国家入侵“伊斯兰国”,定将产生一些“非预期”后果。最终,它会激起整个中东地区对“伊斯兰国”的同情,从而拱手让 ISIS取得宣传上的胜利,进一步激励在欧洲及其他地方被异化的年轻穆斯林来打击“十字军”以及与其“同流合污”的穆斯林“叛徒”。
西方唯一的现实选择就是要维持并扩大当前策略。这就意味着要更恒定、坚定地阻止“伊斯兰国”的扩张,切断它的资金来源,加深并拓展与可靠盟国之间的情报合作,终止产油国与恐怖组织之间的勾结,并且鼓励改革(不涉及大规模的国家建设项目)。
中东阿拉伯国家不容易快速修复,必须由内而外地发生深刻变化,这恐怕需要好几十年才有可能。至于眼下,把“伊斯兰国”变成该地区内另一个失败的国家,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作者:什洛莫·班阿米 以色列前外交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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