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们所了解的伊斯兰国的一切,通过空袭和代理人战争让它慢慢流血似乎是无奈之中的最好办法。库尔德人和什叶派民众都永远不会屈服,也永远不能控制叙利亚和伊拉克所有的逊尼派中心区域——他们在那里被人憎恨,再说也没有这种企图。但他们可以阻止伊斯兰国完成扩张的职责。它成年累月地无法扩张,就会越来越不像先知穆罕默德的胜利国度,而只会越来越像另一个无法给人民带来福祉的中东政府。
伊斯兰国存在的人道主义成本十分高昂。虽然它常常与基地组织相提并论,但对美国的威胁却不那么大。基地组织的战略核心在圣战组织中比较罕见,是集中在“远方的敌人”(即西方),而大多数圣战组织的主要目标是在附近。伊斯兰国更是如此,这正是因为它的意识形态:它认为周围都是敌人。虽然它的领袖也对美国心怀敌意,但在哈里发国施行沙利亚法并不断扩大疆土才是第一位的。巴格达迪对此几乎直言:11月他告诉他沙特的代理人,“首先对付拉菲塔(即什叶派)……然后是苏鲁勒(即沙特王国的逊尼支持者)……然后才是十字军和他们的基地。”
穆萨·赛兰托尼奥和安杰姆·乔达瑞的头脑既可以思考大屠杀,又可以讨论越南咖啡的特色,而且显然从二者都能感到愉悦。
外籍斗士(以及他们的老婆孩子)拿着单程票奔赴哈里发国:他们希望在真正的沙利亚法下生活,许多还希望成为烈士。记得吧,教义要求真正的信徒必须尽一切可能在哈里发国境内居住。一段伊斯兰国不大血腥的视频播放了一群圣战斗士烧毁他们的法国、英国,及澳大利亚护照的画面。这对那些有意回去在卢浮宫的参观人龙中引爆自杀炸弹和在悉尼劫持巧克力店的人来说肯定不可思议。
伊斯兰国的一些“独狼型”的支持者攻击了西方目标,而且还陆续有来。但大多数攻击者都是业余水平的失意者,他们由于护照被没收或者其他原因未能迁往哈里发国。虽然伊斯兰国欢呼这些攻击,它的宣传机器就是这么干的,但它还没有策划或资助过任何一起。(一月份对《查理周刊》的攻击原则上是一次基地组织的操作。)尤根·托登霍夫12月走访摩苏尔时,曾采访一位身形富态的德国圣战者,询问他有没有同伙曾回到欧洲发动袭击。这位圣战者似乎认为回去的不是战士,而是辍学生。“实际上那些从伊斯兰国回去的人应该感到后悔,”他说。“我希望他们重新检视自己的宗教信仰。”
只要控制得当,伊斯兰国很可能自我毁灭。任何国家都不会是它的盟友,而且它的意识形态也确保这种状况不会改变。它控制的疆域虽然在扩大,但大都不适宜居住,又贫瘠不堪。它自称代表真主意志,而且是末日决战的使者。一旦其疆域停止扩张,或者缩小,这种说法就会弱化,迁来的信徒就会减少。随着其内部惨况的报道逐渐被披露,其他地方的激进伊斯兰主义运动也会丧失信誉:这是最尽力用暴力严格施行沙利亚法的国家,它不过是这个样子。
即使如此,伊斯兰国的灭亡不会一蹴而就,而且情况还有可能变得非常糟糕:如果伊斯兰国获得基地组织的效忠——从而大幅提高其基本信众的团结——它可能成为一个前所未见的最强大对手。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的裂痕在过去几个月中似乎有所加深;12月份的《大比丘》发表了一大篇对一位基地组织投诚者的采访,他形容老东家腐败无能,扎瓦希里高高在上,不适合当领袖。但我们应该小心观察,双方万一和解了呢?
除非发生这样的变故,或者出现伊斯兰国进攻阿尔比尔的威胁,大规模的地面进攻肯定只会让局面恶化。
五、攻心
把伊斯兰国的问题称作“伊斯兰的问题”是肤浅的,甚至有为其开脱的嫌疑。伊斯兰教可以有许多不同的解读,而伊斯兰国的支持者们只是在道义上执着于其中一种。同时,简单地指责伊斯兰国不是伊斯兰也毫无意义,特别是对于那些读过古兰经原文的人,他们见到哈里发国行为的根据,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经书当中。
穆斯林可以说现在奴隶制已经不合法,或者钉十字架在目前这个历史时期是错误的。很多人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他们无法直言不讳地谴责蓄奴或者钉十字架,否则他们将与古兰经和先知的榜样发生冲突。“伊斯兰国的反对者只能采取一种原则立场,即伊斯兰教的某些核心经文和传统训导已经不再有效,”伯纳德·海克尔说。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叛教的举动。
伊斯兰国的意识形态对某一特定的人群可以有强大的支配力。生活中的虚伪与表里不一在它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穆萨·赛兰托尼奥以及我在伦敦见过的萨拉菲教徒让人难以抗拒:我提出的问题他们回答起来连磕巴都不打。他们对我的反复说教,如果接受他们设定的前提,反而很有说服力。把他们称作非穆斯林,对我来说,似乎是邀请他们来一场他们一定会赢的辩论。如果他们只是口沫横飞的疯子,我就可以断言他们将自我毁灭,因为疯子一个一个地不是自己绑上炸弹爆炸,就是成为无人机下的肉酱。但这些人的言论学术精准,使我恍如身处高水平的学术交流。我甚至有些享受与他们相处,这让我不寒而栗。
非穆斯林无法教导穆斯林如何正确地信奉自己的宗教。但穆斯林内部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很久很久。“你得有套标准,”乔达瑞告诉我。“人人都可以自称是穆斯林,但如果有人接受同性恋或者喝酒,那他就不是穆斯林。这就好像不会有吃荤的素食者一样。”
可是,伊斯兰还有一个派别,和伊斯兰国同样属强硬派,他们也决不妥协,但结论却与伊斯兰国完全相反。不知是福还是祸,有些穆斯林心理上渴望看到在生活中像伊斯兰早期那样贯彻经文中的每个细节。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派别很有吸引力。伊斯兰国知道如何对付那些忽略部分古兰经内容的穆斯林:实行塔克菲尔(即逐出教门),或者讽刺嘲笑。但他们也知道,还有一些穆斯林,和他们一样,一丝不苟地阅读古兰经,并对他们形成意识形态的威胁。
巴格达迪是萨拉菲派信徒。萨拉菲这个词名声不好,部分原因是确有恶棍曾挥舞着萨拉菲派的旗帜为非作歹。但大多数萨拉菲派信徒不是圣战者,他们大多数所属的宗派都拒绝伊斯兰国。海克尔指出,他们致力于扩大“达拉伊斯兰”,即伊斯兰教的疆域。这也许会使用奴隶制和斩首这样的可怕手段,但那是未来的事情。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个人净化和严格奉行宗教,任何妨碍这个目标的事情——比如导致战乱而残害生命、干扰祈祷或打搅经文研习——都是不允许的。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去年秋天,我到费城的一家清真寺拜访了一名28岁的萨拉菲派伊玛目布雷顿·博休斯,教名阿卜杜拉。他的清真寺一边是费城罪案丛生的自由北区,另一边是个高档社区,可以称作“达拉潮人”(潮人区)。他的胡子样式可以让他在这个潮人区随意走动而毫无违和感。
宗教上存在和伊斯兰国类似的教派,他们也同样决不妥协,但结论却与伊斯兰国完全相反。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