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一个下午,回忆起当年在阿富汗被绑架的经历,盛建慧说,在那28天里,他想得最多的是“我会怎么死?”
“被大刀斩首,被流弹炸死,还是病饿而死?”他都不喜欢。当时,这个中国青年才25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能甘心死在异国他乡?然而,身上的铁链和不远处的看守都告诉他,死神就在不远处徘徊。
在讲述那段经历时,盛建慧一直都非常平静,似乎那并不是多大的事儿。然而,当讲到自己生死未卜,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时,他不禁瞬间哽咽难言。在大难之后,这个年轻人心中留下的仍然是爱,而非恐惧或者仇恨。
就在接受记者采访数日后,这位中国铁建国际集团的年轻人又将远赴非洲的莫桑比克开拓市场。临行前,他特意拍了几张儿子的照片带上。儿子才5岁,盛建慧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可能都很难见到他。
生死之间
2006年8月,盛建慧被中国铁建派往战火中的阿富汗,任麦当莎-巴米扬公路项目(意大利援助阿富汗的一条既有线路改造工程)的联络员。
项目驻地位于塔利班据点附近。美军和塔利班经常交火,“哒哒”的枪声不断,“隆隆”的爆炸声也很寻常。美国的装甲弹一下子洞穿了驻地厨房的蒸饭车,成为“误伤”中国财产又一例证。
这里的生活无疑是危险而艰苦的。吃的只有“吉祥三宝”:土豆、洋葱和西红柿,如果能买到一点点韭菜就是惊喜;娱乐仅限于看厚厚的标书,国内带来的电视剧已经看了几遍;热的时候靠等风来,冷得时候用一根燃烧的木头取暖……
盛建慧却渐渐习惯了。他早已没有了刚到喀布尔机场时的紧张—长那么大,头一次见到那么多战斗机,那么多装甲车,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大兵—在枪炮声中能倒头便睡。他每天往返于驻地和喀布尔之间,向业主反映施工进度、沟通情况,经常遇到塔利班武装,也不觉得有多害怕。
然而,危险真的来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2008年6月29日,盛建慧去喀布尔向业主报告摊铺机被火箭弹炸伤,直至下午4点才启程返回驻地。5点40分,他记得很清楚,在距离驻地不到3公里的地方,已经能看见驻地的塔楼,突然两个塔利班武装分子冲了过来。他们浑身裹得严严的,只露着两只眼睛。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盛建慧。
“起初,我以为他们要搭便车,以前他们也时不时这么干!”盛建慧说。
可是,这一次不是搭便车。他们威胁盛建慧下车,往远方的坡上走。盛建慧一下子意识到不好,碰到事儿了!他想抗议,对方的回应是拳打脚踢。
他先被藏在山后面,夜色降临后,又被戴上眼罩转移了。他们在一个果园里的土房子前停了下来。两个塔利班给盛建慧摘下眼罩,用铁链将他锁起来。盛建慧看了那把锁,上面写着“中国制造”。土房子只有四五平方米,空无一物。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未来28天里他待过的最好的牢房。
“刚发现自己成了‘肉票’,并不十分害怕。因为我是中国人,是来给他们修路的,不是来殖民的。按照咱们的老话,这是积善行德的事儿。他们应该不会太难为我。何况,单位发现我失踪了,能不想办法吗?!”盛建慧说。
然而,两三天过去了,又一个两三天过去了,再一个两三天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被释放,只有不断地被转移。他的信心一点点消失,恐惧在一点点滋长。每一次转移他都一身冷汗:是不是要被砍头了?!
“既然一直不放我,肯定是双方谈不拢啊!小时候看电视剧,谈不拢不就是一个结果吗?撕票呗!”盛建慧说。
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每天最多能得到一小杯水、一小片馕。有时候看守被美军打死了,就什么也吃喝不上了。后来,他被埋在一个羊圈下面的地牢里,只有一个管子通向地面,以免被闷死。在这个黑暗狭窄静寂的空间里,他甚至能听到湿气渐渐进入身体的声音。分不清白天黑夜,他的意识日渐模糊。
获救回国
“我才25岁啊,这种事儿怎么就被我摊上了呢?!”在被囚禁的日子里,盛建慧常常感到万分委屈。
可是,无论怎样的恐惧,怎样的委屈,怎样的饥渴,盛建慧从来没有放弃过活的希望。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在支持着他:即使为了爹娘,我也要尽力活下去!
盛建慧的家在山东平度。父母都是老实肯干的农民。他是独子。从小盛建慧就帮着父亲干活,深知父母的辛苦。他早就发誓,要用自己的双手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他们养我这么多年,一点福还没享过,我怎么能死呢!”黑暗中,他最常回想的是母亲的笑容,是年少时全家人为了生计奔波的艰辛。
与此同时,中国铁建的人、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的人,甚至在当地的中国企业都加入了拯救人质的队伍。
时任中央外事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戴秉国指示,要全力确保盛建慧的人身安全。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杨厚兰大使带头多方奔走。中国铁建领导指导协调救援工作。在阿富汗的其他中国企业,也帮忙出谋划策。
盛建慧清楚地记得,被劫持期间,他曾接到中国驻阿富汗大使杨厚兰以及单位领导的两次电话。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希望。当时,他被铁丝捆得紧紧的,刀架在脖子上,只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小盛,坚持住,我们在动用全部的力量和关系全力营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你该吃吃、该喝喝,要挺住!”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