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美国的革命书店(Revolution Books)还是在研究生院的时候,我到波士顿看一个同学,在哈佛广场周边零星点缀的一些书店中,一个挂着白底红字简易牌子的“革命书店”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注意力。书店看起来很不起眼,装饰简陋的橱窗里陈列着马克思、恩格斯等专家的著作,虽是英文,但熟悉的书名却牵引着我不由自主地向店门走去。我的同学赶紧拖住我,“你千万不能进去,这种书店弄不好会受到美国联邦局(简称FBI)的监控”。我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监控镜头或人,但我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随着我的同学转身离去。
真正走进这个革命书店则是在认识了丫爸之后。那时我们周末约会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在新英格兰地区不同的书店里淘书,某天我偶然想起了这个当初没有走进去的革命书店,于是提起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又不是冷战时期,哪有什么FBI监控,我今天就带你去那里见识一下”。走进书店,迎面陈列着一些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著作的英文版,还有不少探讨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以及社会和历史问题的著作,也有一些介绍著名革命活动家生平的自传、传记等。书店的书大多二手以上,但也有一些新出版的。店里的人不多,最有趣的是墙上挂着不少中国文革时期的宣传画,包括样板戏、娘子军、红宝书、红卫兵、雷锋等,这些在国内都不大容易见到的东西,瞬间让我有了一种恍然不知所在的穿越感。书店周围当然没有监视的人和镜头,店里的顾客也没一丝“革命”气派,相反都在非常安静地浏览,我把当初和好友的对话讲给穿着革命书店专门体恤的店员听,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尽管冷战时期共产主义曾让美国如临大敌,但信仰和表达自由毕竟是受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的”。
的确,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的正是信仰和表达自由,这种信仰当然也包括革命和共产主义。虽然法律并不能阻止像冷战时期麦卡锡主义那种极端事件的发生,但却能因这些法律的存在而自我修正,同时阻止这类错误继续发生。冷战之后,革命、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在世界秩序的意义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美国依旧有支持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党派和团体在诞生发展,不仅如此,一个不属于任何党派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伯纳德·桑德斯(Bernard Sanders,1941年9月8日-)还被选入了参议院,曾任佛蒙特州联邦众议员、现任联邦参议员的桑德斯反对美国步枪协会、支持对枪械制造商的限制、反对美国入侵伊拉克、支持全民健保并反对“不受节制”的自由贸易,他认为这样既损害美国人的工作机会,又剥削外国工人,可以说他的思想属经典定义的民主社会主义。
至今,我在美国的很多地方都看到过这种革命书店,纽约、芝加哥、西雅图、加州的伯克利等我都有去过,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些书店的背后是鲍勃·阿瓦安创建的专门组织,它们总结了目前为止共产主义运动的正、负面经验,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全新更好的社会,旨在克服当前不平等的社会秩序,给知识产权充分的发展空间,保障持不同政见者的权力,使整体的人类得到解放。他们还开设了专门的网站(点击进入)来宣传这个宗旨,告诫和呼吁“如果你难以忍受世界现状,如果你渴望通过革命建设一个更美好的未来,那么这里就是你要寻求的地方,这些革命书籍将为你指明努力的方向”。
如今,革命书店依旧在美国的一些城市里继续营业,而我在《淘书奇遇》中提到的三卷英文首印版的《资本论》就购自其中的一个革命书店。记得当时曾有读者问过我《资本论》的中文翻译是否和英文版相去甚远,这个我实在不想评论,我只是想说,只有独立自由的学术精神才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就像这些非主流的革命书店能几十年在美国主流社会相安无事一样。
门口的书架上贴着“购买一本革命书籍,你做了两件事,你既得到了一本书,也挽救了一本革命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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