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时代的前总统
托马斯·杰斐逊之后,退休的美国总统们仍有不少陷入经济困窘。詹姆斯·门罗几乎卖光了家里所有的地产,晚年是靠女婿的工资过活;寒门出身的米勒德·菲尔莫尔为偿还债务,甚至给国会写信,声称自己将不得不“在街道的拐角上开个杂货店”;作为全国无人不晓的内战英雄,格兰特1877年退休后数次投资失败,血本无归,沦落到需要依靠拍卖“内战纪念品”为生,以至于他逝世前4天仍在病床上坚持撰写回忆录,勉强供养他的家庭。
除了经常“入不敷出”以外,美国的前总统们也越来越积极地参与国家政务。第六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卸任后当选众议员,成就斐然,不少学者认为他的17年众议员生涯比他的总统生涯更伟大;接下林肯剩余任期,任内差点被弹劾掉的南方人安德鲁·约翰逊,后来再度当选参议员,为美国历史上所仅见;马丁·范布伦、菲尔莫尔和克利夫兰等,都曾在离任后再次竞选总统,其中克利夫兰成为唯一两次任期不相连的总统。
即便不再出任公职,一些前总统也摆脱不了政治的叨扰。推动创造世界上第一次大众民主政治的安德鲁·杰克逊,一直深陷于民主党和辉格党的斗争漩涡;林肯之前的民主党人富兰克林·皮尔斯和詹姆斯·布坎南,终身在为自己的“内战责任”辩护;通过幕后交易上台的拉瑟福德·海斯,卸任后成了全国闻名的慈善家;而前文提到的格兰特总统,更是偕同妻子环游世界,凭借自己巨大的威望扩散美国的影响力—他不但受到了英国女王、土耳其苏丹、日本天皇等首脑人物的热情接待,甚至还参与调停了中日领土争端。
在美国卸任总统的历史上,西奥多·罗斯福(老罗斯福)写下了奇特的一笔:和自己挑选的继任总统反目成仇,并为再次竞争总统职位而另组第三党。
老罗斯福年少得志,在麦金莱总统第二任期刚开始便遇刺的情况下接班,并连任一届总统,任内因成功调停日俄战争获诺贝尔和平奖。在1909年交班给好友、前陆军部长塔夫脱时,老罗斯福只有50岁,威望空前。刚离开白宫时,他非常配合地筹备前往非洲探险—在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等机构的赞助下,他花了近两年时间在非洲大陆探险捕猎,撰写了大量相关论文报告,并为美国国家博物馆系统捐赠了众多标本。不过,老罗斯福还为许多报刊撰写时评,他曾批评塔夫脱企图降低对加拿大的关税是在偏袒托拉斯,并呼吁逐步增加所得税,改革银行、劳工立法以及直接进行预选。
从非洲归来后,老罗斯福准备争夺共和党下届总统候选人的提名,在被塔夫脱阻止后,他称对方是个“智力像几内亚猪一样低下的傻瓜”,干脆拉出人马自组进步党,角逐1912年大选—虽然进步党所获选票超过了塔夫脱的得票,为历史上第三党最多,但却因分裂了共和党而成全了民主党提名的“政治学教师”威尔逊博士。一战爆发后,老罗斯福对威尔逊政府“软弱立场”的批评,推动美国后来更深地参与一战,并帮助共和党赢得1918年的中期选举。假如老罗斯福没有在1919年因6年前在南美探险时染上的疟疾而最终病逝,他有可能会被共和党提名再次参选总统。而塔夫脱在卸任8年后,终于被共和党籍的总统哈定任命为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回到他前半生效力的法院系统。
和老罗斯福相比,胡佛的卸任总统生涯更富启发意义。由于任内赶上经济大萧条,胡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舆论当作经济危机的替罪羊。然而,胡佛退休后长达31年的不懈努力逐渐修复了他的形象。特别是在杜鲁门和艾森豪威尔任内,胡佛多次接受总统委派,参与负责欧洲的重建工作。在共和党内,胡佛坚决抵制麦卡锡主义,并维持着不菲的声望直至去世。在他的主持下,位于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得以建立,并很快成为全球最重要的当代历史档案馆和研究院之一。由于收藏了诸多珍贵文献,连苏联官方也曾向胡佛研究所求助,索取当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时的相关资料。当胡佛于1964年去世时,美国政府为他举行了国葬,表彰他数十年来的贡献。
“全球公民”或低调隐退?
胡佛漫长而成功的卸任总统生涯,让卸任总统本身也成为了一种职业。但是,胡佛在当时并未得到联邦政府的直接资助。杜鲁门任总统时,曾落实对退休公务员发放退休金,但卸任总统不在其列;他1953年卸任后,虽说靠撰写回忆录收到60万美元,但交税及支付助手薪水后所余不多。幸而国会在1958年通过《卸任总统法案》,每年为卸任总统提供2.5万美元的退休金(相当于内阁成员的收入)、一套工作班子、办公地点费用以及免费通信权。在肯尼迪遇刺后,所有的前总统及其家庭也开始受到特勤局保护。
自杜鲁门起,随着国会的立法支持,加上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历届美国总统退休后的生涯轨迹开始稳定,形成了规律。杜鲁门、艾森豪威尔、林登·约翰逊、尼克松、里根等都通过出版回忆录、接受付费访谈获得了大笔酬劳,甚至成为百万富翁。其中尼克松更是笔耕不辍,几乎一年有一本新书面世。这些前总统也都各自成为了时任总统的智囊,或是在大选年为本党的候选人站台打气,发表风向标演说。特别是尼克松,凭借自己丰富的外交经验和杰出的演说才能,竟从蒙羞的总统生涯里走出来,成为了公认的战略家。
吉米·卡特在任内表现平平,施政屡遭诟病,但他离任后反而获得了广泛赞誉,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最好的前总统”。他创办的卡特中心关注全球的贫穷、疾病、和平和人权问题,是当今最有影响力的国际人权组织之一。近30年来,卡特穿梭于海地、波斯尼亚、朝鲜、埃塞俄比亚、苏丹、古巴等地,调停各种争端,被授予2002年诺贝尔和平奖。由于不断介入国际纠纷,卡特经常在许多国际问题上与时任总统持不同立场,但是,他常将自己定义为“世界公民”—而这,也被看作1980年代后美国卸任总统的新方向。
和卡特一样,克林顿在2000年卸任后,也积极投身全球事务,成为了又一个“全球公民”。他四处巡回演讲,建立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还接受联合国委派,先后负责协调东南亚海啸和海地地震的灾后救援工作。在民主党内,克林顿也保持着影响力。自1988年起,克林顿在连续6届民主党全国大会上发表演讲—2008年,克林顿在希拉里初选失败后宣布转而支持奥巴马的决定,被看作民主党最终赢得大选的关键一步。
相较之下,小布什的“后总统生活”要低调些,除了寥寥几场演讲、偶尔为职业棒球赛开球,为海地灾民募捐外,公开活动不多,也不怎么为候选人站台,倒是写出了半是肺腑之言、半是自我辩护的《抉择时刻》,还批量出售自己的业余画作。而老布什更为低调,除了帮儿子当参谋外避免公开参政,更不愿写回忆录,认为“出版回忆录都是为了自私的目的”;他曾在5年、10年前跳伞庆祝自己的生日,可见由于经济条件优渥,很享受晚年的生活。
自从美国成为超级大国后,大多数卸任总统都能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经历,著书立说、把握商机,其收入也往往远高于在任时。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他们的退休生活更多地取决于自己的价值取向。对于未来的美国卸任总统来说,“卡特-克林顿”的全球公民模式,以及老布什的低调隐退模式将是最常见的两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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