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泽事件中被忽略的关键词 朝鲜政坛“首领制”

　　李成贤 凤凰评论特约评论员，韩国媒体人，美国斯坦福大学亚太研究中心泛太学者。

　　判断朝鲜谁最有权力，就要看最高领导最认可、最支持谁。

　　朝鲜政治有个特点：在实施国家政策的过程中，最高领导人往往让权力集团之间互相竞争。比如，外务省与军队之间或是军队与劳动党之间，等等。这些权力集团在朝鲜对韩关系、对美关系等方面都试图争取主导权。“在与美国进行朝核问题谈判时，金正日先让外务省接手三个月，没达到预期效果，就把此事移交给军队.”韩国一位权威人士告诉笔者。“在外部观察者眼里，好像朝鲜内部存在‘鹰派’与‘对话派’的政治斗争。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只是朝鲜政治体制的运作特点，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最高领导那里。”这位人士说。

　　判断朝鲜谁最有权力，就要看最高领导最认可、最支持谁。这是朝鲜政治生态环境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这种政治体制是从朝鲜创始人金日成开始建立起来的，它有效地将一切政治斗争控制在最高领导的“下面”，最高领导只是坐山观虎斗，他是超越一切斗争的最终裁判，斗争并不会涉及到、更不会威胁到他本人。这种体制确保和巩固了最高领导的绝对执政权力，这也是为什么在过去的60多年里，朝鲜只有姓“金”的一家三代能够掌握政权的秘诀之一。

　　一位专家甚至认为：“朝鲜这种政治体制很难发生任何政变，因为体制设置本身就规避此类事件的发生。”

　　美国媒体会说，朝鲜在核武器问题上态度强硬是由于在“鹰派”军队和“温和派”外务省之间的激烈斗争中鹰派取得了胜利，等等。但这些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是朝鲜最高领导玩的政治手腕。无论是鹰派军队还是温和派外务省，他们都在为向最高领导表达忠诚而“争宠”，都在试图得到最高领导的认可。最高领导好比如来佛祖，下属则像孙悟空，不管孙悟空多么厉害，始终不会逃出如来佛的手心儿。

　　朝鲜问题研究学者把这种政治体制称为“首领制”。简言之，“首领制”是以一个最高领导为唯一中心的政治体制。最高领导的权威凌架于其他一切政治势力之上。由于“首领制”几乎把最高领导当神一样膜拜，有些人甚至将其与基督教比较，基督教也是以一个上帝为绝对中心，排斥任何其他权力。金日成主席、金正日总书记、金正恩第一书记，虽然称谓不同，但他们拥有的绝对权力是相同的。

　　在朝鲜，人们的所有生活都围绕“首领制”进行。比如：小学生每天背诵首领的语录，人们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向首领的照片“祷告”……这是每个人从小到大终身的洗脑过程。朝鲜社会对外封闭也有利于维持这种体制。

　　在朝鲜，“金”姓人成为朝鲜最高领导几乎是不成文的“宪法”。有些人甚至半开玩笑地说：张成泽试图“推翻”(如果朝鲜官方公布的他的罪名是事实的话)金正恩失败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不姓“金”。

　　朝鲜媒体经常提及“白头山血统”，这也是巩固“首领制”的一个思想工具。2013年8月，朝鲜修改后的《十大原则》第10条第1款规定：“应深化树立党的唯一领导体制的事业，并世代延续。”第2款还规定：“应将我们党和革命的血脉--白头山血统永远延续下去……并坚决保持其绝对的纯洁性。”以前的《十大原则》第10条第1款是：“应在领袖金日成领导下确立党中央的唯一领导体系。”这种修改明确了“金”氏家庭的世袭“首领制”。笔者认为，“张成泽事件”后，朝鲜为增强金正恩执政的合法性，会更加强调“白头山血统”的重要性。

　　笔者认为，无论是分析金正恩处决张成泽的动机，还是预测朝鲜的未来走向，都离不开“首领制”这个关键，因为从这点出发就能够理清“张成泽事件”的脉络。比如处决张成泽后朝鲜会不会稳定等问题。

　　相信“首领制”稳定的分析者认为，处决张成泽是因为金正恩在两年的“试用期”后，认为自己的权力基础已经稳定，在过去两年中他需要经验丰富的姑父的帮助，但是张成泽也因此与他分享了权力，而现在他为巩固一人领导体制的“首领制”，必须除掉姑父。这些分析者还认为“首领制”在朝鲜根深蒂固，有绝对性的影响力。在他们眼里，那些把张成泽事件看成严重政治斗争的人“不懂朝鲜政治体制，不懂首领制。”处决张成泽是“首领制”正常发挥作用的结果，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还强调金正恩是轻而易举地除掉了朝鲜的“二号人物”，朝鲜当局说的张成泽“试图推翻国家政权”只是方便的理由，因为清晰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导师”需要严重犯罪的借口。

　　这些从“首领制”角度分析“张成泽事件”的人认为，肃清张成泽意味着金正恩巩固自己一人领导体制的进程已接近尾声，目前朝鲜没有与金正恩抗衡的势力，今后的人事调整也将根据金正恩的意图、按照有利于巩固金正恩统治地位的方式稳步进行(包括核心干部的年轻化)。因此，短期内朝鲜不可能发生西方媒体预测的政治动乱。

　　不过，反驳这种观点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首领制”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认为“首领制”的作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在金日成时代“首领制”很稳定，金正日的权力就已不如金日成了，而眼下金正恩的权力更不如当年的金正日了。这些分析者认为，金正恩太年轻，并且缺乏执政经验，他之所以能够在没有爸爸金正日的两年中管理朝鲜这个国家，都是因为姑父张成泽的鼎力相助。金正恩这么轻易和残忍地处决了自己的监护人，说明他在为人处事以及判断力等方面都很不成熟，所以朝鲜的未来会很不稳定。

　　围绕“张成泽事件”媒体上的分析五花八门、众说纷纭，专家们的看法也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大的分歧往往在于大家对未来朝鲜政治体制能否保持稳定的判断，其中有一个绕不开的关键词，那就是“首领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