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家长在孩子们返校前带他们去购物时,核对清单上不光有新牛仔裤和笔记本,充塞食品柜的东西也列在其中:帮助孩子度过放学后到晚餐前这段时间的零食。说到美国人的吃,零食简直无所不在——在家、在工作场所、在任何地方。然而,吃零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美国饮食习惯中固有的或为人所接受的一部分。零食曾一度遭人怀疑、甚至蔑视——也就是说,零食的形象是后来才得到改善的。
最原汁原味的美国零食是花生。花生原产于南美洲,借贩运奴隶的船只来到北美,出现在了南方种植园的非洲风味菜肴中。奴隶们有时通过种植和出售知名的“落花生”(goober pea)来挣点小钱。美国内战以后,当北方的联邦士兵尝到了花生的味道之后,花生一路向北,在北方的棒球比赛中与啤酒一道赢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歌舞杂耍剧院成为了票价便宜、也经常吵吵嚷嚷的上层楼座的象征,上层楼座被人戏称为“花生楼座”(peanut galleries)。与歌舞杂耍、体育和工薪阶层扯上关系没能让这种豆科植物获得很受尊敬的形象,它与生俱来的脏乱特征也无助于形象的树立。因为花生是长在壳里的,你可以通过一个人剥花生的嘎吱声响以及他身后留下的典型的花生壳数量来识别爱吃花生的人。
同样原产于南美洲的爆米花是争议略少的早期美国零食。19世纪的乡下孩子非常乐于种植、收割玉米,然后伙同兄弟姐妹和朋友把玉米放在长柄的铁丝网篮里,伸到火上去爆。虽然爆米花没有花生那样脏乱,但它仍然被证明足以对环境清洁构成威胁,电影院将这种可能用于抛射的东西拒之门外长达数十年。
花生和爆米花还因为售卖者是卫生状况值得怀疑的街头小贩而污名缠身。这些小贩有时被人称为“棚户区居民”(squatters),人尽皆知他们游走于人行道上和公园里,一窝蜂似地前往尼亚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这样的早期旅游景点。花生小贩刺耳的哨笛声激起了很多宁静社区居民的愤怒,而经常在毫无遮挡、尘土飞扬的环境中售卖的食物本身往往也会遭到公众的怀疑。
life Getty Images/Comstock Images: 椒盐卷饼、爆米花和类似的零食是怎样成为美国象征的。
在维多利亚时代,中产阶级的礼节已经登峰造极,餐具在进餐礼仪中扮演了一个显要角色。礼仪书劝诫出席宴会的人甚至不要考虑伸手去拿取一片不带刀叉的水果——比如,一个桃子或一只香蕉。在运动会比赛、马戏团演出和集市这样的场所——小贩众多且纵容最低零食标准的地方——一个人有权逃避维多利亚时代餐桌礼仪的繁文缛节,但是那样做有被视为下等阶层的风险。
那么零食是如何从一种令人质疑的嗜好变成了一种可以接受的东西,甚至成为美国生活的标准特征的?一句话,商品化使然。随着食品工业开始批量生产零食,零食摆脱了那些负面的关联因素,消费者放弃了他们的疑虑。椒盐卷饼(pretzel)就是一例。
最有可能是荷兰人在17世纪经由新阿姆斯特丹(New Amsterdam)把椒盐卷饼引入北美的。从1860年代开始,宾夕法尼亚州利蒂茨市(Lititz)的朱利叶斯·斯特吉斯(Julius Sturgis)率先对这种咸味的卷饼进行商业化生产。把椒盐卷饼放在篮子里或串在棍子上兜售的小贩在叫卖东西时从不遮盖食品,因而招致恶名。这些一贫如洗、四处漂泊的移民——经常都是来自德国和斯拉夫语国家的创业者,即便会说英语也只能说蹩脚的英语,被人视为无法接纳的异类。所以任何有身份的人在买来吃之前都会三思,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除了跟衣衫褴褛的街头小贩有关联之外,椒盐卷饼与酒吧的关系也非常密切。作为标准的下酒食品,椒盐卷饼在酒吧大受欢迎。酒和椒盐卷饼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紧密,以至于1920和1930年代由于禁酒令的出台,很多椒盐卷饼店也关门歇业。这个行业被迫想出新招来吸引消费者。他们在椒盐卷饼的广告中称其为一种富含矿物质的健康儿童食品,把椒盐卷饼做成好玩、新颍、能吸引儿童的形状——条棍形、半月形、字母表中的字母形——甚至还创制了一种为出牙期婴儿特制的椒盐卷饼。等到政府解除禁酒令的时候,椒盐卷饼的产量迅猛增加,而此时,这个行业已经奠定好了形象转变的基础。这种咸味的卷饼不再被局限在酒吧里。
包装对澄清椒盐卷饼的名誉也起到了助推作用。糕饼坊开始用玻璃纸封装它们的产品,食品店不用再苦于应付在开敞的桶里和板条箱里成批销售(一种牺牲了食品的清洁和新鲜度的做法)带来的不利影响。包装帮助淘汰了街头小贩和饼干桶,而与此同时又提供了一块空白画布,可以在其上面印上商标、广告文案和引人入胜的视觉画面——所有这些都是为一种曾经的问题零食重塑名誉的有用工具。
椒盐卷饼的蜕变在一场聪明的营销活动中达到了高潮,通过营销努力,这种焙烤出来的饼干卷被移植到了正式的膳食中。各家企业合作设计食物搭配,其中最成功的是椒盐卷饼和芥末;1930年代,椒盐卷饼和冰淇淋的搭配曾风靡一时。各家企业还推出了椒盐卷饼汤的食谱(将其吹捧为宾夕法尼亚州荷兰人的传统食品)和椒盐卷饼屑馅饼皮(最好用柠檬蛋白酥做馅儿)。椒盐卷饼最后甚至被用到了沙拉酱、砂锅菜和果冻里。到了1950年代,椒盐卷饼已经变得如此无伤大雅,一名政治家(毫不奇怪,他来自宾夕法尼亚州)在参加竞选的时候把椒盐卷饼当做他的竞选吉祥物拿在手中骄傲地挥舞。不过椒盐卷饼并不是唯一挽回了形象的零食。
各种零食的制造商都对他们的产品进行了“包装”,让其有一种充满魅力又雅致的感觉。花生先生(Mr. Peanut),也就是那个戴着大礼帽、拖着尾巴、个头瘦高的拟人化落花生形象,赋予了“绅士”品牌(Planters)一种高级典雅的气质。KornKurls的生产商则给他们的奶油松饼取了一个“零食贵族”(Aristocrat of snacks)的名字。奶油沙司(比如立顿公司(Lipton)出品的加了酸奶油的洋葱汤粉)在1950年代轰动一时,它为参加聚会的人在吃饼干和其它可以蘸食的零食时提供了特别的蘸料。电视名人帮助激起了人们对电视时间爆米花(TV-Time Popcorn)和其它餐间招待食品的兴趣。到上世纪中叶的时候,吃零食已经成为了全体美国人的消遣行为,最终变成了国际公认的美国生活的象征,并且为1980年代的零食大爆发创造了条件。
多亏了商业化,零食才得以正名,至于零食是否健康,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作者Abigail Carroll著有《一日三餐:美国餐的创立》(Three Squares: The Invention of the American Meal)一书,该书在9月10日由基础读物出版社(Basic Books)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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