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默克尔现在必须面对一个严肃的问题——她究竟要对美国盟友容忍到什么程度?
2010 年的一份绝密NSA档案显示,“特别收集部门”(SCS)在柏林等地开始工作。这是一个由NSA和CIA联合指挥的精英团队。秘密名单显示,该团队成员分布在全球80多个地方,包括19个欧洲城市——比如巴黎、马德里、罗马、布拉格、日内瓦。SCS在德国有两处基地,一个位于柏林,另一个位于法兰克福。为什么德国境内有两个基地?单是这一点就耐人寻味。此外,两处德国基地都配备有最高级的设备和活跃的人员。
SCS的人大多有外交官身份掩护,在美国大使馆和领事馆内工作,享有外交官的特权,能够肆意打探、窃听,却不会有被捕的危险。用大使馆进行窃听在几乎所有国家都是非法的,但这恰恰是SCS 的任务。根据另一份秘密文件,SCS拥有复杂的窃听装置,可以窃听几乎所有常用形式的通信:手机信号、无线网络和卫星通信。
必须的设备通常安装在大使馆建筑物的顶楼或是屋顶。在柏林就是如此。《明镜》周刊请英国著名记者邓肯· 坎贝尔评估这些大使馆屋顶上的窃听设施。1976年,坎贝尔揭露了英国情报机构GCHQ的存在。1999年,他在《埃朗斯报告》中为欧洲议会描绘了一个覆盖全球的“埃朗斯”情报网络。坎贝尔指出,美国大使馆屋顶上类似窗户的凹进结构并非玻璃窗,其表面铺设了“介质”材料,然后用涂料掩饰,和周围的砖石融为一体。即使是微弱的无线电波也可穿透这种材料。通信窃听装置就在这些无线电波可轻易穿透的“屏幕”后面。坎贝尔说,SCS特工的办公室很可能就设在同样没有窗户的阁楼里。
这一分析和NSA的内部报告完全一致。这些报告显示,在另一座美国大使馆有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缆线,还有一个用于“信号分析”的工作台。
SCS 小心翼翼地隐藏窃听装置,尤其是屋顶上的大型天线。据绝密的内部指南解释,如果设备被发现,“将会给美国与被窃听的外国政府之间的关系造成严重伤害。”根据内部文件,SCS还能够窃听微波和毫米波信号,或是加密信息。比如由SCS马里兰州总部直接指挥的代号为“观鸟者”的窃听计划就专门针对外国加密通信。 SCS特工在全球采用相同的技术。他们在窃听手机信号的同时搜索感兴趣的窃听目标。
有迹象显示,SCS蓄意选择默克尔的手机作为监控目标。一份含有默克尔手机号码的文件启动了新一轮的手机窃听丑闻。《明镜》周刊在调查后得知,默克尔主要用这个号码与基民盟党派成员、内阁部长和顾问交流,很多时候是通过手机短信。在NSA文件中,这个号码的用户为“德国总理默克尔”,紧接着列出了对德国总理感兴趣的部门“department S2C32”。S代表“信号侦察”;2代表“情报采集和评估”;C32代表负责欧洲的单位。显然,窃听命令来自负责监控电信信号的欧洲特工。记录时间显示命令下达于2002年。那年正逢德国议会选举,默克尔正与巴伐利亚基督教社会联盟的埃德蒙·斯托伊布尔争夺总理候选人位置。也是在这一年,伊拉克危机逐渐升级。文件还列出了监控状态:“A”代表活跃。2013年6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柏林前几周标注的状态都是“活跃”。
最后,文件记录了负责执行命令的单位:F666E。F6是全球窃听单位SCS的NSA内部代号。以此看来,早在10年前当默克尔还只是党主席时NSA就盯上了她的手机。文件并没有显示监控的形式。同样不清楚的是,是否所有对话都被窃听?她的动向是否也受到监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监控的命令是否得到最高领导人、美国总统的授权。如果数据准确,窃听行动开始于美国前总统乔治·W·布什执政期间,当时的NSA局长是迈克尔·海登。但这样的行动需要得到定期批准。是否有可能,NSA在美国总统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德国总理列为窃听目标?
白宫和美国情报机构定期制定一个重要目标名单,上面列举了需要优先监控的国家和行动主题:各个国家的情报目标是什么?这些情报的重要性?这份名单被叫做《国家情报优先框架》需要经过总统批准。名单中的一个分类是“领导层意图”。比如,在美国政府看来,中国领导人的意图需要高度关注。关注程度分为1至5级。墨西哥和巴西均为3级。
德国似乎也出现在这份名单上。美国情报机构主要对这个国家的经济稳定性和外交政策感兴趣(3级),同样关注其高级武器系统及其他一些零星项目(4级)。“领导人意图”栏目空白。因此,按照这份名单,默克尔似乎不该受到监控。但NAS前雇员托马斯·德雷克说,这并不矛盾。 “在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德国成为欧洲头号情报目标,”他说,美国政府并不信任德国,因为多名9·11自杀飞行员曾在汉堡居住。证据显示,NSA尝试窃听默克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NSA的座右铭一直是,监控范围越宽越好。”
10月10日,《明镜》周刊就总理手机被窃听的问题询问德国政府,德国安全机构大惊失色。总理府下令德国联邦情报局(BND)核查这一情报是否属实。与此同时,默克尔的外交政策顾问克里斯托夫·豪斯根联系了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告知《明镜》周刊的调查结果。赖斯回答说,她将展开调查。
不久之后,德国安全机构向总理汇报了初步调查结果:《明镜》周刊的情报似乎是正确的。此时,政府总部开始被一种紧张气氛所笼罩。人人都意识到,如果美国人窃听了默克尔的电话,这将是一枚政治炸弹。
然而,上周五,赖斯致电德国总理府,解释说,如果有默克尔的手机被窃听的报道出现,华盛顿将予以否认——至少这是德国人对赖斯意思的理解。白宫新闻秘书杰伊·卡尼向默克尔的新闻发言人史蒂芬·塞伯特表达了相同的意思。这一消息于当天晚上被传达给《明镜》周刊,但是没有附带任何政府评论,《明镜》的编辑决定继续展开调查。
于是,华盛顿和柏林都为自己赢得了更多时间,准备应对新丑闻曝光后两国面临的信任危机。信任已经出现裂痕,柏林显然怀疑美国声明的真实性,并没有终止独立调查。根据后来曝光的消息,虽然赖斯坚决否认,但是美国国内却展开了相关调查。
不久赖斯再次与豪斯根通话,但这一次,她的措辞不再那么肯定。她说,德国总理的电话被窃听的可能性在当前或未来都可以排除,但没有提到过去。豪斯根要求对方提供更多细节,赖斯要求给她更多时间,她说再过几天奥巴马的欧洲问题首席顾问凯伦·唐弗雷德及美国国务院欧亚事务助理国务卿维多利亚·鲁兰德会提供更多信息。此时,德国总理府已经意识到,如果奥巴马的首席安全顾问不愿排除窃听可能,这几乎等同于证实了他们的怀疑。
这一细节让灾难进一步恶化。总理的手机被所谓的“朋友”窃听,这已经够糟糕了,更糟的是,柏林的政客们现在就像是一群业余选手。他们相信了奥巴马今年夏天访问柏林时作出的保证。当时德国内务部长汉斯-彼得·弗雷德里希甚至表示,德国的担忧已经完全“消除”。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