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ren Qiao于今年5月随旅行团游览了朝鲜平壤、开成、元山等地,尽管行动受限,但仍有机会一睹城市街头、乡村田间以及板门店非军事区的景象。
无论是抱着好奇、悲悯、救赎、怀念、膜拜、隐居或者是别的什么心情来到这座城市或者选择不来这座城市,无论个人的政治、经济、文化观点如何,对中国人而言,至少有一点可以达成共识――朝鲜具有无可替代的特性。对中国人而言,这是一部穿梭血色浪漫年代的时光机,它带我们领略或者重新领略我们的历史;并且,它作为时光机的功能仅对中国人有最大效率。它的存在是奢侈的,在某种残忍的层面而言这甚至是值得感恩的。它仿佛几十光年外的反射星球,复制粘贴着曾经的中国。人们仓惶、质疑、兴奋或者沉默,但某时某刻都会觉察它的稀世罕有。
这十二天的旅行,是有关谜都的不间断猜想,是弥合又断裂的情报,是妄图真实又难以真实的勾勒,是假象以及假象的映射,是索引又是拓宽纵深进一步迷失。
这,才只是个引子。
嚼不动的荞麦冷面
因特殊渠道入朝,享有极大便利的同时又面临极大的不便。
我们在朝鲜的十二天里一直居住在平壤高丽饭店。作为羊角岛饭店之外的另一座特级饭店,高丽饭店也属于朝鲜最高规格的涉外酒店。菜色虽然不多,但吃吃喝喝还算过的去,肉也是可以供应的,总体水平大致相当于国内三星级,与饭店外表的豪气有相当反差。
我们每天的日程有专人陪同、专人翻译、专车接送,同时不可避免地有专人遥控。每天清晨六七点才能知道当天上午的安排,下午的则要等到午饭后电话通知。于是每天固定时间都必须等在酒店房间接听电话,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联络方式。自由出街更是不可想象的。首先没有翻译寸步难行,其次没有确定闲置的时间,再次上街常常会遭到举报。我们的摄影师清晨出门拍照就曾遭到清洁工举报,后来又有一次我们去酒店顶楼旋转餐厅拍摄服务生悬挂气球也遭到举报,并被我们的陪同严重警告,认为我们的行为严重伤害了朝鲜人民的感情,要求删除。有时我们出门会发现楼梯口门后有莫名其妙的人,问她会不会说中文,她用汉语回答“不会”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摆手。还有时陪同和翻译会一直送我们到电梯口和颜悦色的要求我们上楼休息,尽管后来也没什么真正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但一度气氛紧张的像参与了一场谍中谍的暗战。
于是更多的时候,在参观鸵鸟养殖场、刺绣研究所、金日成花展和苍光幼儿园的间隙,我们只能对着房间的一扇窗看军人在高丽饭店背后的工地上劳作,日复一复地拍晨昏、摄寂寥,有如软禁。
每天下午一两点钟下楼便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观察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客人打发时间,发现一个古巴大哥每天也都准时出现,有时发愣,有时打瞌睡,神情无辜又落寞。找机会搭讪了一次,结果他蹩脚英文滔滔不绝地倾诉,想必奔放的个性被憋屈坏了。
在朝鲜大事频发的几天里,无论朝鲜劳动党党代会还是卫星发射失败,高丽饭店里的生活都十分平静,衣食无忧,生活饱足。我们身处国际新闻第一线却终日不知世事,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却不知有几分真实。朝鲜也倾力饲养着四海宾朋,每逢重要的场合便要正装出席,点缀着热气蒸腾的盛世幻景。跟来朝鲜之前新闻里的紧张有着绝然的不同,桃花源固然不是,但不问魏晋的架势似乎是做足了,不知今夕何夕。
平壤如同一碗嚼不动的荞麦冷面,不食烟火、汤色黯淡、入口辛辣而又难以消化。颇有几日都是这么悬浮着不知所以,又割舍不下现世生活,又担忧下一步的日程,但同时也有些习惯着接受这样的被安排的生活。人是容易被教化的动物,也许谁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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