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从缅甸掸邦的大其力返回泰国清莱60公里的道路上,《环球时报》记者三次被警察拦下检查毒品。在这条进出世界最有名的毒品生产地―――“金三角”的交通要道上,这样的检查密度据称是近年来比较高的。泰缅老三国交界的“金三角”经过十多年持续“扫毒”运动,罂粟种植面积大幅下降,据联合国统计,“金三角”鸦片生产量占世界的份额已从1998年的66%下降到10%左右。虽然鸦片产量减少,但是近年来“金三角”新型毒品贸易却迅速上升。在距离泰缅边界20公里的泰国湄占检查站,素拉猜上校告诉记者,该检查站每月查获贩运万粒以上毒品的大案十几起。今年前8个月,泰北地区仅摇头丸就查获1500万粒。这些被查获的毒品只是极少部分,各种新型和传统毒品大量从“金三角”流出,受到危害的不仅有泰国、老挝等国,中国也面临大量毒品流入的严峻挑战。
旅行证明上被盖8个章
从地图上看,“金三角”包括缅甸北部的掸邦、克钦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北部及老挝的琅南塔、丰沙里、乌多姆塞省及琅勃拉邦省西部,共有大小村镇3000多个,总面积19万平方公里。《环球时报》记者日前从与泰国清莱接壤的大其力进入缅甸掸邦高原,这里被外界认为是“金三角”毒品的重灾区。
进入缅甸大其力关口后,《环球时报》记者就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机会,护照被扣留在边检口岸,移民局官员给记者发了一张进入许可证。如果要离开大其力,必须另外办理一张旅行证明。如果没有这张证明,根本出不了大其力,因为你雇不到汽车也买不了车票。另外,在大其力之外的旅行中,得有缅甸机构人员全程陪同。
从大其力出来后,记者准备前往掸邦东部首府景栋。汽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公路行驶,但沿途记者并没有看到罂粟,大其力周边是一片平原,路边的大片水稻即将成熟。记者的陪同人员出生在景栋,他说近些年来在这条公路沿线早就没有毒品,当地政府对禁毒非常重视。
在去景栋的160公里路段上,记者经过数个检查站,警察对所有人员和车辆进行检查,并且在记者的旅行证明上盖章。在返回大其力时,这份旅行证明已盖了8个公章,详细注明几时几刻到达哪个地点。在景栋的几天时间,记者的旅行证明还必须上交到当地移民局。
无论在大其力还是景栋,这些城镇都有专职缉毒的警察。一名缅甸官员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缅甸的15年禁毒计划始于1999年,目标是到2014年根除毒品。在景栋,《环球时报》记者发现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毒品泛滥之地,湛蓝的天空、绿色的稻田和朵朵白云让这个群山环抱的小城处处透出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当地居民大多种植水稻、蔬菜,或者做小生意,集市上多是来自中国、泰国的商品。清晨,附近山民徒步几个小时赶来出售蔬菜瓜果,湖边不少休闲的人群。记者向当地阿卡族青年阿廓问起毒品情况,他比划着戴手铐的样子说,贩运一点毒品就会被抓进监狱,这里很少能看到毒品。
在大其力、景栋等地很难发现毒品的踪影。在城镇之外的山区地带,山势陡峭、密林遍布,山路下就是奔腾的江水,《环球时报》记者乘车经过时很少看到农作物,民居多为茅屋,记者开始疑惑当地居民如何谋生?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在“金三角”地带,政府反毒机构的控制力仅局限在城镇,乡村仍然有不少地区种植罂粟,毒品加工厂主要在一些少数民族武装控制区内,生产出毒品后会被运往与中国、泰国接壤的边境地区。
新型毒品成“金三角”主力
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9月13日发布《2011全球苯丙胺类合成毒品评估报告》,该报告称,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已经成为包括冰毒、摇头丸在内的新型毒品“重灾区”。从2008年到2010年,老挝、缅甸、泰国和中国西南等大湄公河地区缉获的这类新型毒品增加了3倍,从3200万粒猛增至1.33亿粒。
与鸦片和海洛因等传统毒品相比,新型毒品加工成本低,成为“金三角”毒品的新主力。2009年,东南亚共查获468个苯丙胺类毒品非法加工点,而2008年,这一数字仅为288个。泰国禁毒委员会缉毒办公室主任思立蓬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这些工厂大部分都分布在“金三角”地区。另外,新型毒品的生产重新带动传统毒品生意,“金三角”的罂粟种植开始回升,据估计2010年鸦片产量比2009年增加20%。
《环球时报》记者离开景栋市区,来到十几公里外的一个掸族村庄,村里的房子依然是传统的两层高脚屋,屋顶覆盖着黑色的木瓦。当地一名年近七旬的老人悄悄告诉记者,几十年前景栋市内就有人贩卖鸦片,虽然目前城镇内很难看到毒品,但是当地的毒品问题依然严重。他说,在当地各大城镇内一直存在毒品交易,但这些毒贩都不会携带毒品,而是在成交后直接从工厂发货。
有知情者向《环球时报》记者描述了“金三角”毒品贩运之路:毒品买卖中心是当地的几个城镇,毒贩们在那里进行交易后,通知山区的毒品工厂,用骡马经人烟稀少的山路驮运到泰缅、中缅边境地区。各村寨之间主要由羊肠小道连接,马帮是这里的主要运输方式。由于“金三角”地区大部分是千米以上的山区,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制毒工厂和贩毒路线很难被发现,这也为毒枭们留下了生存空间。
毒品、战争、贫穷恶性循环
《环球时报》记者在“金三角”的山区采访时,看到当地居民生活依然十分贫穷,沿途村寨民居多为茅屋,家里没有什么物件,锅碗瓢盆和换洗衣物即为全部家当,而且村民子女较多,务农劳作一年仅够糊口。一名当地人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山民们种植一般经济作物,收获后要肩挑背扛,长途跋涉两三天,才能在平坦地区找到买主,而种植罂粟,不出屋就会有买主上门。因此,“金三角”的不少山民靠种稻米作口粮,种罂粟换现金来养活家小。
此外,掸邦高原为中心的缅北地区活动着数十支少数民族武装,虽然它们从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相继与缅甸政府达成和平协议,但其割据一方的情况并未改变,为了获得维持武装所需的经费,纵容生产和贩运毒品,以毒养军、以军护毒成为这些民族武装沿袭几十年的传统。一名熟知内情的当地华人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金三角”地区的毒品加工厂大多设在民族武装控制区内的深山密林中,厂区警卫森严,外人无法接近。有些加工厂设备先进,有的提炼厂较简陋,主要是为了便于随时搬迁。
泰国禁毒委员会第五区办公室主任威猜曾经在缅甸工作多年,负责泰缅两国合作禁毒事务。他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除了鸦片可以通过种植面积估算产量外,“金三角”生产的毒品数量很难估计,这里既没有输入的生产合成剂数量,也无法统计流出的毒品数量。
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代表加里・路易斯表示,贫穷落后是“金三角”毒源地形成和发展的主要原因,要改变这种状况,必须实施全方位的经济开发。另外,当地强大的地方武装力量也是制毒贩毒的保护伞。在“金三角”,战争、毒品、贫穷三者恶性循环,是难以彻底根除毒品的主因。
三成毒品流入中国
泰国禁毒委员会第五区办公室负责泰北的禁毒工作。第五区主任威猜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泰国国内已经基本不存在毒品生产,必须面对的是大量从国外贩运的毒品,其中80%以上来自“金三角”,其余的来自“金新月”以及非洲和中亚地区。进入泰国的毒品有一部分被转运到中国。此外,“金三角”毒品还直接通过中缅边境由陆路和水路贩运到云南和广西。
由于中泰等“金三角”周边国家面临着同样的境外毒品流入和过境问题,因此泰国禁毒委员会在中国派驻了禁毒官员,以加强情报和缉毒合作。威猜说,几年前泰国境内有国际贩毒集团组织向中国贩毒,中泰缅老等国多次合作,破获过好几个大的国际贩毒集团。2006年2月中泰缅合作破获的一起国际贩毒案件,就抓获毒贩29人,收缴海洛因1045公斤,摇头丸1360万粒。此后,贩运毒品到中国多以小股贩运形式出现,很少再出现一次性大规模贩毒的案件。
中国国家禁毒委员会公布的《2011中国禁毒报告》显示,“金三角”仍是对我国危害最大的毒源地。报告称,根据卫星遥感和地面调查显示,近年来缅北罂粟种植面积在2007 年下降到27.9 万亩后连续上升,2010 年增至42.9 万亩。同时,该地区合成毒品产量大幅上升,向中国走私渗透进一步加剧。
随着“金三角”地区合成毒品贸易出现上升趋势,与缅甸东部掸邦接壤的中国、泰国和老挝面临的威胁不断加深。泰国2010年毒品犯罪案件为8年来之最,共立案26万多起,在老挝发生的和毒品走私有关的暴力案件已达到历史最高水平,缅甸境内截获的冰毒与前一年相比也成倍增长,而大量毒品也在想方设法通过中缅边界进入中国。
《环球时报》记者在缅甸境内采访了缅甸掸邦军的一名少校,他在强调该派控制区不生产毒品后,又向记者悄悄表示,由于中缅边界很多地方只隔一条河或一片树林,进入中国相当容易,所以“金三角”地区的相当一部分毒品通过云南、广西进入中国销售或进一步转运,数量可能达三成左右。《2011中国禁毒报告》称,中国查获的毒品50%来自“金三角”地区,45%来自“金新月”地区,两大毒品产地对中国形成一种包围之势。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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