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报记者拿到通往重灾区的通行证
快报记者赶赴重灾区途中
13个小时,南京到东京
3月12日晚上九点多,地震发生的第二天,报社决定派我去日本采访。晚上10点多,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整理去日本所需的材料。总编辑赵磊拿着一张他刚刚写好的“备忘录”走到我跟前。我一看,整整写满了一张纸。从录音笔、护照、手机充电器再到去日本应该注意事项,都列得清清楚楚。赵总反复叮嘱:“到那边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安全第一,危险的地方就不要去。”
正在北京紧张采访两会的同事郑春平也放下手头的工作,帮我打听去日本领事馆签证的程序。
回到家,一夜无眠。3月13日7点50分,我坐上了当天最早从南京去北京的班机,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能把签证办下来吗?能在今天顺利飞到东京吗?
中午11点半,我赶到了日本驻华使馆领事处。但保安说:“今天是星期天,领事处工作人员不上班!”正当我担心时,电话响了,是郑春平。她告诉我: “已经和日本领事馆的新闻官沟通过了,他表示签证没问题。下午1点准时办理。”当地时间3月13日晚上8点15分,我终于抵达东京。从南京到东京,奔波了整整13个小时。
3月14日,淡定东京
在东京的羽田机场,查询台的服务小姐带着甜美的微笑告诉我,从羽田机场出发的机场快线基本恢复正常,东京的交通也在慢慢恢复正常中。
9级地震、海啸、核辐射。这些字眼加起来已经是人类灾难的极限。信任、淡定是日本人面对这场灾难给记者的感受。不止我一个人,我的同行、我在日本交谈过的中国人都是这样的评价,我不知道日本人是如何做到的。
初来乍到,只能从电视中获得日本地震的信息。几家电视台全天聚焦震灾,没有广告、也没有煽情的音乐,有的只是全方位的地震消息,死伤人数、失踪人数、交通信息、余震信息、政府的救助措施等等应有尽有,13日起多了停电信息,近日来特别引人关注的是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信息,媒体更是做了最详尽的报道。
3月14日,周一,是日本震后第一个工作日。这一天,日本很多大城市的车站都采取了控制人流的措施。更多的人则被告知,必须转用其他交通工具,一切为了节电。在我到达前一天的晚上深夜,日本政府通过电视向民众公布,从东京都到静冈沿线每天停电3个小时,新横滨也在停电范围内。
政府号召民众节约用电,在新横滨一家名叫大户屋的简餐店,店铺门口挂出了“节电”公告牌,上面写着:“受到地震的影响,目前正在节约用电,店内的灯光只能开启一半,给各位顾客添麻烦了,希望得到顾客的谅解和协助。”我所住的宾馆在中午一点执行了停电要求,一位老者正在电梯口仔细贴上封条。“没有任何怨言,一听到号召就要执行。”这位老者说。
东京塔――二战后日本走出废墟的精神标志。看一看东京塔下的街景,就能知道东京人目前的心理状态。3月14日,周一下午,我到达东京六本木,那是东京最繁华的区域之一,相当于南京的新街口商圈,东京塔就在这里。
眼前满是时髦男女穿梭在缤纷霓虹中,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刚刚经历过强震影响。航班正常、机场特快正常……下午5点,陆续下班的白领涌出办公楼,面包房的大叔正在不遗余力地叫卖着当天新鲜出炉的面包;街头每个咖啡馆里都放着悠扬的音乐,很多人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看杂志、喝咖啡。女士们都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服装……在这些市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慌。
3月15日,止步新泻
在东京逗留时间并不长。一路向北,福岛、仙台、岩手……是我采访的最终目的地。但没有想到往灾区的路这么不顺利,新泻是我在日本采访到达的最北端。这里距离福岛有100多公里,距离仙台200多公里。
晚上八点半,拿到了东京麻布警察署发给我们前往灾区的通行证,我们可以出发去仙台了,紧张之余,也有点兴奋。我们的司机是来自上海的中国人张海峰,他1993年到日本留学后就一直呆在日本。我问他:“别的司机都怕辐射危险,你为什么愿意带我们去仙台?”张先生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淡定:“没有什么好怕的,日本不是已经公布撤退距离是30公里吗?我相信这个政府能够保护他的国民。”
从东京到仙台,如果走直线只要5个小时左右,而我们这次由于绕道新泻,路程变为两倍,大约需要10小时,为了能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仙台,我们打算日夜兼程,大不了在车上睡一会。迷迷糊糊中,轻微的短信声吵醒了我们,却带来了更加严重的最新情报。
“13名美军在仙台受到核污染!”这个消息如同响雷一样在我们心中炸开,核污染现在最新状况是什么?仙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拨打了之前已经抵达仙台的同行记者,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这边情况很不好,我们准备撤了。”我们据此判断,核污染可能已经波及到仙台了。
我们将车停到一个休息站,商讨究竟是前进还是后退。打开车载电视,新闻中并没有任何关于仙台是否遭受核污染的信息。
我们决定继续往北走。
但很快,一条消息动摇了我们去仙台的决心。仙台的留学生告诉记者,当地政府已经给居民发放了口罩和防护服,这足以证明仙台已经比较危险了。
进还是退,在新泻,我们的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我们都在考虑:是否要冒险进入仙台?最新的短信显示:美国士兵被暴露在辐射之中也经过了纽约时报的证实,但报道中却同时说辐射量非常低,用肥皂水就能洗掉,这再次燃起了我们前进的勇气。
但后方的同事打来电话,建议我们不要冒险,在新泻境内停留观察后再决定。没多久,同事打来电话告诉我们,报社的几位领导综合国内外的信息后认为,由于现在核电站的最新情况不断在发生变化,特别是四号机组可能发生燃烧甚至爆炸,仙台地区的核辐射风险在不断增大,因此决定让我们立即停止前进,尽快返回东京待命。
3月16日,冲进飞机
3月16日是记者在日本的最后一天。早晨六点,城市还在沉睡中。在巴士从新横滨开往机场的路上,我望着窗外,街头只有早樱已经开放。再过一周,樱花将在日本的大街小巷全面绽放。这时,我想起海明威《丧钟为谁而鸣》开头那段话:没有人是独自存在的岛屿;每个人都是大地的一部分;如果海流冲走一团泥土,大陆就失去了一块,如同失去一个海岬,如同朋友或自己失去家园……
我采访的最后一站是东京的成田机场。
3月14日,随着4号机组爆炸,东京上空检测到核粒子,辐射是平时的23倍……这条消息是压倒日本人坚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因为这条信息,后方报社的同仁火速帮我订好了第二天东京飞往杭州的班机。“先不管飞到哪个城市,回国就行。”
在成田机场,记者目睹的一切也在表明:东京人淡定的神态被击破了。
九点不到,机场的出发大厅内,挤满了日本人、中国人、印度人、美国人,成田机场像是联合国。看到这个阵势,我开始急了,“糟了,可能要误机了。”
我的航班在“F窗口”办理登机,但五六百米的长队让我越来越绝望。排了20分钟队,已经是9点20分了。距十点飞机起飞还有40分钟。排在我前面还有几百号人。我已经绝望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时两个中国小伙子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我是中国人,看到我焦急的面孔,两位小伙子立即拉着我找到机场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之后,机场工作人员带领着我来到快速通道。
10点整,我踏着关闭机舱门的广播冲进了飞机,坐上位置,长吁一口气,可以回家了!
下午1点40分,听见空姐甜美的播报:飞机已经抵达杭州萧山机场……到家了。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三天未开的手机,涌出的是几十条报社同事和朋友关心的问候短信。打开新浪微博,满眼是祝福和替我加油的话语,这一刻,热泪盈眶。
[侧记]
排队,就这样排着
我在临出发前,在微博上看到了这么一幅照片:日本地震后,地铁停运,很多东京人都整齐地坐在楼梯台阶的两边,中间供人走动。
在东京早稻田大学读书的中国留学生杨笑希也向我描述了3月11日地震之后东京人的反应。
杨笑希说,地震之后地铁停运,每条大街两旁的人行道上,都是缓缓移动的黑压压人流,不见头尾的巨大队伍,静默的表情和缓慢的步履,就如同《出埃及记》里的一幕。每一条队伍都是自发的,秩序井然。走路的人都不出声,两旁的人行道人流密集,但没有一个人走到车道上来。路上塞车,开车的人毫不见急躁,听不见喇叭声。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上个世纪的无声电影。
排队,就像“日本制造”一样深入人心。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时不时地看到日本人排队的场面。有序、安静、毫无怨言;超市、车站、机场……
震后的第二天,尽管东京都内几乎所有的车站都人流密集,但没有一起混乱、拥挤现象。人们静静地接受着安排,拿到票后便迅速地按照车站指示,等待,或者选择离开。在车站楼梯上,排成了蜿蜒的长龙,全部靠左,右边留出通行空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因为通讯中断,灾区政府临时拉了几条电话线,装上10多部固定电话给灾民打电话向亲人保平安。成千上万的居民耐心地排队,由于人太多,一人只能讲一分钟。一位60多岁的老人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整整排了13小时,才能和家人说上几句话。就这样,这位老人显得很开心:“听到我的声音,亲人们也放心了。”
一位仙台的中国留学生告诉记者,地震之后,当地的物资供应很紧张。为了买到矿泉水和饭团,他们只能在当地一家超市排队买东西。最多的时候,能从早晨排到天黑,但没有一个人插队。
快报记者 安莹
2011年3月,樱花盛开之际,日本遭遇真实版的《2012》。9级特大地震和海啸几乎摧毁了仙台、岩手、宫城、福岛、茨城等地区沿海五公里地区。美丽富庶的海岸线变得满目疮痍,上万人的猝逝,无数家庭的生离死别……
从3月13日抵达东京机场到3月16日离开日本这72小时中,记者直击了日本之殇,也看到了人们与灾难所作的抗争。高素质理性的公民、快速反应的政府、有公信力的媒体,感动之余,你会觉得,在灾难之中,仍然处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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