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18天拉锯,埃及执政最久的总统、美国的铁杆盟友穆巴拉克终于黯然离去。埃及的变化,是不久前突尼斯变革的延伸与继续,目前这股浪潮已蔓延到也门、约旦、叙利亚、阿曼等国。当然,穆巴拉克下台,并不意味着幸福从此降临埃及,埃及的民主制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民众力量如何与宗教势力、现政权以及军方展开博弈,均将影响未来埃及总统大选结果。
无论是否具有普世价值,埃及的这场街头革命又一次传递了人民盼望自由的呼声。在过去两个星期当中,示威者们一心一意的迫使穆巴拉克下台,强烈的要求实行民主变革。现在穆巴拉克离开了,但接下来的民主是什么样子在他们眼中还是模糊的。街头革命结束了穆巴拉克统治,也把埃及社会推向一个十字路口。埃及的民主自由之路面临三道关卡:一是军方;二是伊斯兰势力;三是经济困境。
埃及危机仍未解除
埃及副总统苏莱曼(Omar Suleiman)2月11日通过国家电视台宣布,穆巴拉克辞去总统职务,并将权力移交给军方。埃及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也于13日发表声明,宣布暂时中止现行宪法并解散议会,并将在6个月后举行总统和议会选举。14日,埃及军队试图在首都开罗市中心的解放广场清场,设置警戒线,其间与不愿离开的示威者发生推搡冲突。数百名警察在解放广场等地抗议,要求改善工作条件。埃及一些行业的罢工继续。埃及股市原定于16日恢复交易,目前也被再度推迟。目前,埃及的示威游行活动基本结束,虽然大多数民众都已回家,但他们也表示,如果军方不能履行承诺,他们还将再回来,继续战斗下去,直至达到最终目的。
北京观察人士认为,穆巴拉克的辞职,是整个执政集团为保住即得利益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用穆巴拉克的下台换取危机的结束。对于穆巴拉克来说,只有作出妥协,他的政治和经济遗产都会有保障。从他及其一家是由总参谋长陪同下离开开罗直到退休地来看,这方面他应该是得到了军方的承诺。接下来的几个月,埃及的政治会出现群雄逐鹿的局面,各种势力或新的政党及政党联盟都会使尽浑身解数去争取更多的合法地位和影响力。
首先,埃及军方不会轻易退出政坛。穆巴拉克下台后将权力移交给军方,这一方面是他希望得到保护,但也表明埃及目前没有一个人及一种势力可以被社会大多数民众和各方团体所认可。军方虽表态要建立一个民选政府,但很难想象届时会放弃对所有权力的控制。军方在埃及历来处于强势地位,对埃及政治走向具有深刻影响。从历史上看,埃及独立后的四任总统都来自军方,且军队和埃及经济联系紧密。有数据显示,埃及经济总量的40%与军方有关。《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埃及的大多数地方长官都是退休将领。除传统的兵工外,从家禽饲养场到水务公司再到房地产项目,到处都有军方的身影,这些生意使得埃及军队能够维持相对奢华的生活方式。所以,对于任何由军方牵头的过渡政府来说,维持军队的这些经济利益无疑都会是其一项优先工作。大多数美国防务官员也认为,无法确切说出埃及军方未来将扮演何种角色,以及它是否会允许反对派领导人进入埃及过渡政府。
其次,伊斯兰势力意图坐大。开罗、亚历山大、苏伊士等城市街头的民众大示威,除了要求穆巴拉克下台,政治目的并不明确,这很容易被极端伊斯兰教派钻空子。不过,除了穆斯林兄弟会外,埃及还没有一个能够动员足够多的支持者一举取代现政权的组织,而穆斯林兄弟会尚不属于极端派别,并且目前主张政教合一的穆斯林兄弟会的民意支持率只有20%左右。
《耶路撒冷邮报》发表社论说,但现政权一旦倒台,所出现的权力真空必然会由穆斯林兄弟会填补。
当前的事态正在快速发展,排除穆斯林兄弟会上台的能性,是不明智的。中国社会科学院中东问题专家向多维新闻表示,穆斯林兄弟会如果控制议会,会令埃及的内政外交都陷入困局。对内,会有大规模的政治清算。但兄弟会的执政势力并没有执政经验和人才,经济困境得不到改善,届时群众不满情绪会迅速爆发,甚至又会出现大规模抗议示威。对外,与以色列现有的和平局面肯定会受到质疑,不仅会终止所有和以色列的合作,而且中东地区最强大的埃及军队先进的美式技术装备,也有可能外流,届时埃及与美国乃至欧洲的关系必须全部重新厘定,外援必会大减,这会令埃及国内的经济形势雪上加霜。
换总统治标不治本
谁将是角逐下任埃及总统的人选?目前最被看好的是前埃及外交部长穆萨(Amr Mahmoud Moussa),和国际原子能机构前总干事巴拉迪(Mohamed M. El Baradei) 。金字塔政治和战略研究中心的政治分析家迪亚•拉什万认为,穆萨可能因为“离权力机构不是很远”而拥有更大的号召力,“对于国际上的大国来说这是埃及外交政策稳定的某种保障”。他喜欢公开批评美国和以色列的政策,这种做法与沉静的穆巴拉克形成鲜明对照。而巴拉迪虽然发起了全国改革联盟,这是埃及第一个拥有广泛基础的呼吁修订宪法和结束专制政权的运动。不过,巴拉迪对抗议运动介入不深,许多埃及人还说,他们不希望让一个在国外度过了自己大部分职业生涯的人来发布号令。
但不少观察人士指出,埃及这场革命的起因是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冲击下造成的更加严重的失业、通货膨胀,至于腐败和长期执政只是催化剂而已。穆巴拉克下台带不走这些问题,解决它们不是仅靠民主就能实现的。从埃及近年来发展能清楚的看到,人口增长与现代化产业停滞形成的背离,这也是阿拉伯世界国家的共同特点。时至今日,关于阿拉伯,世人就记得两样东西: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和伊拉克的耶枣,而埃及能在穆巴拉克手中维持这么多年,运河和金字塔为经济了提供重要支撑,但这些都同现代阿拉伯人的创造没有任何关系。在全球化的今天,没有现代产业的成长,没有创造出自主、强大的产业体系,如何确保为数以千万的愤怒的、年青阿拉伯人创造出他们最需要的就业机会?这就是阿拉伯世界悲剧的根源,这也令“革命-动乱”成了循环往复的事情。
另一位长期研究阿拉伯国家文化的学者也向多维新闻表示,街头闹革命的民众,总是激情有余而理性不足,经常不会代表真正多数人的意见,而且他们可能裹挟多数人的意见而走向极端。阿拉伯人在保留历史文化传统方面的成功,造成了阿拉伯人强烈的民族主义,但没有现代工业的阿拉伯民族主义,则只能孕育出就知道扔石头的激进主义。
埃及未来的风险还在于,可以支撑民主的立柱几乎都没有准备好,革命爆发了,看上去一切都变了,但没有一支社会进步造就的力量可以承载这个变化,所以政权也暂时交给了军方。有着7,800多万人口的埃及,工业化水平只在阿拉伯世界领先,但石油远不及海湾国家丰富在此之前,埃及一直是美国在阿拉伯国家中最大的受援国,美国援助的目的就是确保穆巴拉克政权亲美。然而,现在穆巴拉克倒台了,再加上大半个月来受到示威游行的影响,埃及平均每天损失3.1亿美元。如何度过难关?埃及未来的道路,如果仍由美国帮着选择,那么穆巴拉克下台的意义就将大打折扣。
社会变迁是制度变迁的底蕴
从埃及爆发街头革命至今,不少人将埃及的情况和中国类比,甚至不少舆论认为,埃及是一个民主国家尚且如此,中国迎来民主运动潮只是时间问题。
对此,北京大学阿拉伯语系副教授吴冰冰认为,要解决埃及内乱,街头政治和政权更迭都不能为这个问题找到答案,根本出路还在于探索经济社会综合发展模式,解决大规模的失业和贫困。中国已经探索出了一条自己的渐进民主化模式,同时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为民主提供了一个客观的外在环境。而这恰是中国与埃及的本质区别所在。
需要认识到,民主政治在不同国家和地区有不同的效果。民主在发达国家具有巨大的政治优势,经济社会比较发达,政治也比较稳定。但是,在很多不够发达的国家,民主往往伴随着内部长期的政治和社会冲突,如现在的阿拉伯世界国家。这并不是民主政治本身的问题,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激进民主化,是不管本地的社会经济和制度条件,盲目地引进名不副实的民主制度。
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指出,民主是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说,民主是普世的。但民主又必须落实到具体的文化背景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民主又是特殊的。要在特殊的文化背景下建设民主政治,最重要的就是要为民主政治建设一整套基础国家制度。
结合实际情况来看,“中国模式”已经成型,“中国模式”不仅包括经济发展的模式,同时也包含了渐进民主化模式。中国从改革开放到本世纪初,是经济改革为主,政治改革和社会改革为辅。这一时期,中国取得了很大的经济发展和经济制度建设成就,但代价也是很大的,包括环境恶化、收入差异过大、官员腐败等等。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能得到根本性的改变,那么不仅中国的经济发展会变得不可持续,社会稳定也会成为很大的问题。当然,这些也导致国际社会对中国发展的“不确定性”表现出很大的担忧,因而中国也面临着巨大的国际压力。从这个角度来看,十七大就有分水岭的意义。这并不是说十七大所提倡的改革和以往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说十七大确定了新的改革模式,这个模式和以往的模式不同,但目标是一样的。十七大提出了建设和谐社会,这是个转变点,标志着社会改革正式成为头等议程。社会改革一方面要纠正从前的经济发展模式,使得经济发展变得更具有可持续性;另一方面,社会改革也要为将来的主体政治改革创造条件。任何一个有效的民主政治必须具备有效的社会政治基础设施,包括社会保障、医疗保险、教育和环保等等方面,这个设施是通过社会改革来实现的。
郑永年认为,尽管中国的民主政治还面临很大的问题,在理论层面,各方面也没有一定的共识。但是从经验面来说,中国民主发展模式已经基本形成。在很大程度上,中国的民主理论远远落后于民主的实践。北京观察人士刘学伟指出,套用一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贫穷国家也是百事哀,包括民主,贫穷的国家民主太难成功。发展比一切都重要。民主成功的前提是社会和经济均有足够的发展。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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