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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镜头中的澳大利亚洪水:像被原子弹击中(图)

www.sinoca.com 2011-01-20  外交部网站


  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班德堡(Bundaberg)市区道路旁,一块篮球协会的户外广告牌写着“圣诞快乐,并祝新年快乐!”的字样。

  不过,现在看到这句大标语的人,恐怕都没有庆祝节日的愉快心情:广告牌的支撑杆几乎全部没在浑浊的水中。

  与它同处在一个高度上、刚好浮出水面的,还有篮球架上的篮网、一块“限速60公里/小时”的交通警示牌,以及一棵被水没到只剩冠部的大树。

  丹尼尔・穆尼奥斯(Daniel Munoz)坐在船上,拍下了这个有些讽刺的一幕。在全世界辞旧迎新之际,20多万昆士兰州居民却沦为一场特大洪水的灾民。

  在灾区过元旦

  穆尼奥斯是路透社常驻悉尼的摄影师,年底本该是他休假的时候。

  就在他盘算着用什么方式迎接新的一年到来之时,突然响起路透社编辑打来的电话:“昆士兰州灾情越来越严重了。快去看一看吧!”

  就这样,在2010年最后一天的早晨,穆尼奥斯降落在受灾最严重的城市之一班德堡市的机场,一放下行李就直奔灾区。

  “幸好那时机场还没有封闭。”在接受《外滩画报》记者电话采访时,他回忆道。

  从去年圣诞节起,在热带气旋“塔莎”的影响下,昆士兰州一直暴雨不断。连续多日的强降雨,引发了河流水位急速上涨,泛滥的洪水侵袭了昆士兰20多个城镇,导致数万座房屋、商铺被淹没。

  截至1月14日,洪水已造成19人死亡,70多人失踪;受灾面积相当于法国和德国国土面积的总和。

  “这就好比原子弹击中了这个地方,其严重程度简直无法形容。”洛克耶镇(Lockyer)的镇长琼斯惊魂未定地说。

  就在穆尼奥斯抵达班德堡的同一天,澳大利亚女总理朱莉娅・吉拉德也来到了班德堡临时安置中心,看望在那里栖身的60多位灾民。当其中一名妇女哭诉自己的家已经成为汪洋一片时,吉拉德走上前拥抱、抚慰她。

  这不是穆尼奥斯第一次前往洪水灾区。去年,他曾到昆士兰东部沿海,拍摄一艘在大堡礁搁浅的中国运煤船。“当时人们怎么会想到,几个月后会遭受这场飞来横祸。今昔对比,真让人难过。”他感慨道。

  凯西・康韦住在洪水重灾区之一的洛克汉普顿(Rockhampton),她父母则住在35公里之外的耶蓬(Yeppoon)。

  新年第一天,康韦一家被洪水弄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清理房间、抢运东西后,她才想起: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说一声“新年快乐”。

  拍摄的一路上,穆尼奥斯碰到许许多多这样的灾民。他只能用话语安慰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身闯灾区

  从班德堡驾车前往洛克汉普顿途中,穆尼奥斯一度被洪水阻断道路;“往前只能开6公里,6公里外就都是泽国了。”

  于是,他先来到昆士兰东部的格拉德斯通(Gladstone),在罗斯林湾(Roslyn Bay)搭乘摆渡船前往耶蓬,然后驾车从东面进入洛克汉普顿。1月14日,一名布里斯班居民在清除家中的泥浆

  “有趣的是,那个轮渡本来是带游客去凯佩尔湾诸岛国家公园看大堡礁的。后来轮渡中心的工作人员自行决定,把目的地改为耶蓬。它成了连接灾区南北城市的又一条交通要道。” 他自己决定:“既然西南面不通,就从东北角切入。”

  穆尼奥斯在抵达目的地后发现,在有10万人口的洛克汉普顿市,95%的居民区并无大碍;“肯德基、麦当劳,一些大型超市仍在营业,马路上汽车和出租车也都正常通行。”

  只有东南面郊区小镇德波特高地(Depot Hill)损失十分惨重。而他选择入住的宾馆,就位于距那里步行只需5分钟的地方。

  第二天,他穿上雨靴,背着三个单反相机、六个镜头,外加在超市买的午餐三明治和饮用水,便徒步出了门。

  为了防止相机进水,他特别带上相机和镜头防护套。“背这么大一个背包,趟水的时候会有些吃力。而且,我必须十分小心,不能让相机和镜头进水。”穆尼奥斯说。

  在一家工具店里,穆尼奥斯看到穿着中裤、凉拖的店主和伙计正忙着一边搬运沙袋,一边打扫刚被洪水洗劫过的店铺。

  “我们大大低估了洪水的威力。”看到穆尼奥斯前来,店主苦笑着抱怨道。

  “为了预防洪水冲入店中,我们把事先准备好的沙袋堆成一道一米高的坝子,没想到洪水仍然没过沙袋,弄得店里水漫金山。更悲剧的是,当街上的洪水一点点退去时,店里仍然积水严重,因为这些沙袋挡住了洪水的去路。”

  另一个住宅小区,两个小女孩正在帮她们的父亲,用手推车把家里被浸泡过的东西一样样搬到户外。

  “那两个小女孩搬一会儿,玩一会儿,其实还是父亲一个人在干活。”穆尼奥斯笑道,“这些普通老百姓,面对灾难既有苦涩也有欢乐。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在拍摄洪水的9天里,穆尼奥斯不断地切换各种水、陆、空交通工具。有一天他租了一架直升机,在几个灾区上空巡视。

  坐在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上,穆尼奥斯看到本该是农田和乡镇的地方,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棕色内海,只有零星的屋顶、树梢和黄色路标露出水面。

  当直升机飞过洛克汉普顿机场时,他看到原本的跑道也已经有一部分被淹没。尽管如此,仍然有一些飞机艰难起飞:一架白色小飞机在滑跑到眼看就要冲进洪水之时,突然昂起头,脱离了地面。

  就在这一瞬间,穆尼奥斯按下快门。这也是他这次最满意的照片之一。

  昆士兰人:我们习惯了

  在洛克汉普顿,穆尼奥斯被一家叫FITZROY的宾馆逗乐了:

  它的外墙被淹没了一大半,老板索性在大门口挂出一块牌子,上面写着“FITZROY漂浮宾馆,供应冰啤,内设水景雅座”。宾馆内,真的有三三两两的当地人,边喝啤酒边聊天。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仍能保持幽默感。”穆尼奥斯说,“这里是洪水频发的地带,他们早就习惯了。1974年昆士兰州发生过一次比这次更严重的洪水,水位比现在还要高出15厘米左右。”

  那是上世纪昆士兰遭遇的最严重洪灾,重灾区是州府布里斯班。

  1974年1月的最后一周,澳大利亚人民刚在异常潮湿的夏日里过完国庆节。突然,由一场豪雨引发的洪水淹没了布里斯班整个城市,水位几乎创下历史纪录:5.45米。

  一时间道路瘫痪,道路旁的汽车被淹了一半。一些小船的船身被冲破,堵在桥墩下,船的碎片则被洪水冲走。据统计,那次洪水导致14人死亡,6700间房屋被冲走或冲毁,财产损失共计2亿澳元。

  所以,当穆尼奥斯在询问一些居民受灾情况时,有人告诉他:“1971年发大水时,我就住在这儿了。1974年最严重的那次我也经历过。现在我还在这儿,没什么大事。”

  穆尼奥斯告诉记者,1974年灾后,为了防止洪灾,很多住房在建造时,就把地基打在离地面1.5米至2米的地方。他们用这种办法安然度过几次小型洪水的考验,只是这一次洪水来势太凶猛,这一招也不管用。

  今年,布里斯班仍然没有逃过洪水的洗劫。1月13日凌晨,洪水漫入市中心街道,一百多条道路被封闭,体育场变成了游泳池,这座澳大利亚第三大城市沦为泽国。

  在市中心上班的理查德・特纳一早就被通知收工回家。“火车站的队伍排得很长。大家都急着离开这个城市。”特纳说。

  “尽管如此,大部分居民还是能从容应对这次洪灾,而且98%的人受到的影响可以在两个月内得到恢复。”穆尼奥斯说,“最倒霉的是保险公司,他们要为这次自然灾害埋单。除了少数穷人没有保险外,一般情况下每个成人可以拿1000澳元赔偿金,儿童则是每人400澳元。”

  穆尼奥斯说,比起城市居民,一些乡村农户的损失更为惨重。有的人所有农田都被淹,种植的花生、蔗糖、橘子和柠檬等作物全部被冲走。

  还有一个农民向他哭诉,不光是农田和作物,连他养的骆驼和三匹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农民有额外补贴,但数额不多。他们是真正失去了一切。”

  “好在澳大利亚政府有所准备,也有能力从这次损失中恢复过来。只要中国持续进口澳大利亚的东西就没问题。”穆尼奥斯笑道,“如果是巴基斯坦或一些拉美国家,碰上这么大的洪水就没辙了。”

  另一个受灾群体:动物

  遭洪水围困数日后,洛克汉普顿和周边城镇又出现新的“灾情”――洪水把一些鳄鱼和毒蛇从原本的栖息地冲向了居民区。苏珊娜・米勒至今仍然谈之色变:“我母亲住在船上,差点被蛇咬死。我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害怕它们钻进1月13日,在布里斯班以西的罗莎莉镇,志愿者搬运沙袋,准备修筑防水堤坝来。”

  眼下正值蛇的交配季节,穆尼奥斯在9天之内一共看到近百条蛇。“它们到处都是。”他说,“其实它们看到人类更害怕,如果你不去惹它们,就不会被咬到。”这也正是捕蛇专家瑞克・克拉克要告诫社区居民的。

  克拉克是个持专业证书的捕蛇者。在他看来,当地人对这些生物抱有误解和不必要的害怕。

  最近几天,他一边在洛克汉普顿的积水中抓蛇,一边安抚当地人,向他们解释:“并不是所有的蛇都会攻击人。从这几天居民被咬伤的案例来看,75%都是在居民想抓它们,或者想把它们置于死地时,蛇才反击的。还有一种可能:人和蛇彼此害怕,却碰巧都在往一个方向逃。”

  动物保护工作者温迪・西尔彻正是因为有此顾虑,才没有和同事一起,去营救那些被逃离家园的主人遗忘的宠物。

  幸好还有急救站帮忙。他们在灾区用橡皮艇代替车,搜寻社区中需要帮助的人和动物。

  一路上,穆尼奥斯拍到很多穿橙色救生衣的急救站员工正在施救宠物的照片。“他们救了很多猫和狗,还到酒吧检查是否有人喝醉了,困在里面出不来。他们搜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生命的地方,真是英雄!”穆尼奥斯说。

  消防队志愿者安东尼・卡特也是其中一员。洪水发生后,她一直在第一线,和当地议员以及警察一起搬沙袋,到受灾居民家中排水,组织老人和住在低洼地带的居民撤离。每当她带着居民们到达安全地带时,当地居民都会端上做好的蛋糕,笑脸相迎。

  在各个受灾的居民区中,这样的温暖场景还有很多。夏洛特・布朗森和男友住在洛克汉普顿的牛津酒店,那里聚集着一群和他们同样热爱音乐的年轻人。

  平时,他们时常边弹吉他边唱歌,为附近受灾居民调剂心情。1月5日晚,他们还在牛津酒店举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为救灾募集善款。

  “每个人都是那么热心,善良。在这里,每个人都团结在一起,这样的社区精神真是太棒了!”布朗森说。

  在布里斯班的黄金海岸,澳大利亚蝙蝠诊所与野生动物外伤中心的工作人员救助了130多只失去父母的蝙蝠孤儿。

  护理人员用奶瓶喂养它们,并用衣物将它们包好、挂在晾衣绳上,直到它们的身体发育到可以放归野外。

  “它们一直在地面上觅食,很容易受到攻击。这并非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而是环境出问题所致。蝙蝠就是一个晴雨表,揭示出环境的变化。它们就像煤矿里的金丝雀。”诊所主管特丽什・维姆伯利说。

  苦旱刚过,又逢洪灾

  布里斯班西面的小镇图文巴(Toowoomba)也是重灾区之一,也是死于洪灾人数最多的地方。袭击当地的暴雨,一度掀起了8米高水墙,被当地警署描述成“一场内陆海啸”。一些居民只能逃到屋顶上等待救援。

  “这真令人悲痛,也有些讽刺。”图文巴居民查理・格林告诉记者,“我们一直生活在一座海拔610米的死火山下,已经忍受了10年的干旱。过去几年里,镇里甚至已经没有供我们洗车的水。现在,却遭受了这么大的洪灾。”

  10年干旱之后,又是一场洪灾。气象学家尼娜・瑞吉分析了这种极端气候的真实原因。在澳大利亚东部沿海城市造成干旱的,应该是一次强烈“厄尔尼诺” (El Nino)现象,即温暖的海水涌入太平洋中部,迫使低温海水退缩,在太平洋中部形成降雨;而“拉尼娜现象”(La Nina)则是导致此次洪水的罪魁祸首。

  “正常情况下,从海洋深处涌上表面的低温海水会在南美洲沿海集中。从东向西的信风使南美洲的低温海水横跨太平洋,带到了澳大利亚。

  “在这一过程中,低温海水在太阳照射下逐渐升温。由于暖湿气流影响,澳大利亚东部沿海会出现一条雨云带,而南美洲的太平洋沿岸则会保持干燥。在拉尼娜的影响下,南美洲沿岸的低温海水迅速横渡太平洋,而澳大利亚东海岸则会形成更大规模的温暖水域。”

  结果,太平洋东西部的海水温差会变得更大,大气压强的反差也是如此。在其作用下,东信风会比平常更猛烈,将暖湿气流带往澳大利亚沿海,造成更大规模的雨云和更猛烈的降雨。

  “洪灾及其后续影响对一部分人的创伤将是永久性的,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负责恢复重建工作的澳军方官员表示,此次洪水造成的损伤仍是一个未知数,重建所有遭洪水冲毁的基础设施,需要数年时间。

  洪灾过后,对灾难的评估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几周后,澳大利亚气象局在1974年灾后发表的一份关键报告将会被重新拿出来研究,从而判断此次洪灾的应对是否得当。

  “1974年1月的洪灾表明,如果气象局的预报无法由权威机构及时向公众传达,洪灾警告的效果将非常有限。公众应当清楚地被告知,他们所在社区将会遭遇何种程度的洪灾。”一位负责救灾的澳政府官员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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