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奥巴马政府提出了针对银行业的最新监管措施,旨在限制接受联邦存款担保的银行从事自营交易、涉足私募股权和对冲基金业务,同时限制金融机构的规模不至于“大得不能死”;这些措施大致上体现了前美联储主席、现总统经济修复顾问团主席保罗・沃尔克的监管理念,这一点,从奥巴马发表这些建议时沃克尔就站在他身边这一事实中,也可以看出。
对此举动,市场做出了迅速而强烈的反应,股市应声下跌,银行股首当其冲;金融界和投资者的担忧不仅在于这些措施本身,更在于这显示出,沃尔克这位一贯的强硬管制派,在奥巴马经济政策团队中的地位很可能已压过萨默斯和盖特纳,而后两位的经济理念较偏中间,所提议的监管措施也相对温和。
在此之前,沃尔克的地位一直很边缘,其言论和主张无论在学界还是国会都少有呼应,而金融界更视之为洪水猛兽;他的政策主张,从理论和历史经验上都得不到支持,本次危机的根源在于不负责任的房贷经衍生品市场的风险放大和扩散,混业经营与此并无多少关系,除非禁止商业银行向投资者发行债券,否则风险扩散放大的途径并不会因分业经营而被截断;至于规模限制,迄今更未提出任何可操作的方法。
现在,奥巴马把这只一年来始终躲在冷僻角落里的猛兽放出来了;这是奥巴马经济政策的重大转折,这一转折,看来并不是出于他的经济和监管理念的突然变化,而是他在国会中期选举日益逼近之际,对民主党不妙处境所做出的反应。
上台一年来,奥巴马几乎在所有方面都拿不出什么可以夸耀的成果;他当初能够当选,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金融危机所激起的选民对共和党的惩罚冲动,现在危机过去了,经济算是得到了稳定,甚至显出了复苏迹象,然而,多数评论都将主要功劳归诸伯南克和保尔森在关键时刻的果断举措,而奥巴马的功劳仅在于平稳延续了前任的政策。
在国际方面,所谓与伊朗坦诚开放的直接接触并未发生,而伊朗在西方联盟的虚弱面前越发嚣张,巴以和谈更已被彻底遗忘,关塔纳摩监狱的关闭也已无限期推迟,曾被左派寄予厚望的减排谈判更是一败涂地,种种曾被承诺的优先事项几无进展。
金融虽已稳定,资本市场也已回暖,但影响更大选民基础的就业却仍在恶化;旨在促进就业的7800亿经济刺激方案,在留下巨额赤字之后,却以彻底失败而告终;唯一的成果是在轮胎和钢铁制品上的贸易保护,这确实能讨好工会,但也在国际关系中留下了恶名,更不幸的是,由于贸易保护早已成了过街老鼠,此等成果压根拿不上台面来夸耀。
奥巴马迄今最大的战果,是医改法案在国会的推进,但却是以极高的政治代价换来的,或许不会低于小布什为伊拉克战争所付出的代价;不仅共和党人一致抵制,党内因背离财政保守原则而冒政治牺牲风险,更背负了60%以上的民意反对率;由于医改关乎选民切身利益,是他们投票时的绝对优先考虑事项,高反对率很可能导致民主党中期选举的大败。
正是上述困境,迫使奥巴马寻找出路,而挑起争端、开辟新战场、转移视线焦点、让本方阵营在对抗中团结起来,恰是处于不利地位的政客摆脱困境的常用手法;对于这样一场挑战,金融家确是个合适的目标,这些高傲贪婪、浑身铜臭、腰包鼓鼓的家伙,既不招中下层民众喜欢,更为自视甚高而怀才不遇的知识分子和文艺老中青所嫉恨,在好莱坞影视剧中的形象更是早就一塌糊涂。
金融家不仅被指认为危机的罪魁祸首,更因其接受政府的担保和救助,而在薪酬和风险问题上遭受道德攻击;奇妙的是,在这两个攻击点上,民主党的左派基本面和处于最右边的奥派与自由至上主义者达成了共鸣和呼应:左派说,政府必须担保和救助,右派说,政府不应担保和救助,然后他们一起说,你拿了担保和救助,就不能拿高薪和冒高风险。
可笑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风险准备、存款担保、隐性流动性担保,以及联邦救助,都不是金融家向政府请求得来的,而是政府通过立法强加给他们的;承担道德和法律责任的前提自由选择,对于被强加的东西,无论是帮助还是负担,都无须背负道德责任,更无须因此而限制自己的行动自由。
奥巴马或许选中了一个很有号召力的攻击点,但也是一个高度危险的攻击点,他是在玩火,如若玩过头,很可能丧失来之不易的经济回稳和脆弱的复苏前景;金融系统作为整个经济体的血脉,其反应之敏捷、影响之深广,皆为其它部分所不及,并且其反应大半基于对未来的预期和信心,一旦人们确信这是动真格而不仅仅是宣传战,经济局面可以在一夜之间逆转。
不幸的是,许多人对金融的认识,还停留在“不创造实际价值,以兴风作浪为务的寄生食利者”这种蒙昧状态;若奥巴马成功煽起一场针对金融业的民粹主义运动,将是美国经济之大不幸,也是整个世界经济之不幸。(周 飙)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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