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吉夫是一位来自印度的年轻电气工程师,到加拿大读研究生,和我同一个导师。这小伙子很聪明,也爱帮助人。印度留学生和中国留学生一样,不像西方人那样热衷于聚会,都把时间用在学习上。我和拉吉夫两人每天从清晨到半夜都在实验室看书、上机、做实验,可以说是朝夕相处。
熟悉以后,拉吉夫开始跟我谈一些时事政治和中印两国的概况。开始,我本着中国人的谦虚美德,在谈论中国时,既谈优点,也谈不足,但我逐渐发现,拉吉夫经常贬低中国,很明显在宣扬“印度优越论”。
有一次,我们谈到诺贝尔奖。拉吉夫说,印度的泰戈尔获得过文学奖、喇曼和昌德拉塞卡获得过物理学奖、霍拉纳获得过生物化学奖、特雷萨修女还获得过和平奖;而中国没有人获得过任何诺贝尔奖。我立刻举出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的例子,可他却说:“他们不是中国人,是美国人。”事实上,霍拉纳和昌德拉塞卡也都是美籍印度人。拉吉夫好似充耳不闻。
谈到语言时,他说中国人最多会说两种语言,而印度人一般都掌握好几种语言,他至少能听懂13种语言。我问他:“都是哪些语言?”他说都是印度各民族的语言,还在纸上写出这些语言的名称给我看。他究竟会不会我无从考究,因为印度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有一次,我到拉吉夫办公桌前跟他谈一件事,他一边与我交谈,一边好像漫不经心地将一份《多伦多之星》报纸摊在桌子上,目光不断在我和报纸上的一张照片之间来回游移。我这才注意到上面有一张在中国拍的照片,是一个中国老人在拾破烂。报纸显然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我装作没看见。报纸上印度穷人的照片也经常看到,我想拉吉夫也是故意“看不到”的吧。
在各个方面,拉吉夫都想压我一头。比如,他说印度的非暴力革命比中国的暴力革命好、印度的历史比中国长、印度的生活水平比中国高。经过几次交谈,我发现跟他说话不能太客气,于是开始反击。
拉吉夫经常自豪地告诉我,他的家族是种姓最高的婆罗门,信印度教。他经常对中国人的信仰说三道四。他说:“你们中国的佛教,还不是从印度传去的。”我马上说:“既然佛教那么好,怎么印度人自己都不信?可见经不起历史考验。况且,中国信佛的人比例非常低。”于是他又攻击我:“你们中国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绝大部分都没有信仰?”我立刻回击:“世界上的宗教那么多,上帝那么多,我们不知道哪一个宗教是正确的,哪一个上帝是真的。”
拉吉夫住处没电话,经常到我的房间打电话,有时就在我家蹭饭吃。身为印度教徒,他不吃肉类,但吃鸡蛋,这令我很意外。我问他原因,他解释说:“我在印度当然不吃鸡蛋,因为印度的鸡是散养的,鸡蛋有可能受精。加拿大的鸡是农场养的,一直关在笼子里,不可能受精,所以不会有生命。”对这种书生式的解释,我只能报以苦笑。
不过,不和我辩论时,我觉得拉吉夫还是一个很单纯、很可爱的人。一天晚上,拉吉夫慌慌张张跑到我桌前,说自己的眼睛突然出了问题,什么都看不见。我问他:“白天怎么样?”他说:“白天还是好好的。”我听母亲说过,困难时期她们极度营养不良,很多人都得了夜盲症。于是,我告诉拉吉夫,一定是因为他不吃肉类缺乏营养,患了夜盲症。他问我怎么办,我调侃他说:“这病很容易治好,只要到唐人街买点动物肝脏煮了吃,明天就会痊愈,而且羊肝最有效。”他听了大惊失色地说:“完蛋了,我可能要瞎了。”第二天晚上,拉吉夫又兴高烈地来到我桌前,得意洋洋地说:“你别想骗我,我看过医生了,医生给我开了维生素A,说并不一定要吃动物肝脏。”
尽管和拉吉夫经常激烈辩论,但我们还是朋友。我相信,他与我辩论完全是因为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印度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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