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蛋白就是他的孩子
1992年,钱永健开始投入绿色荧光蛋白的研究工作,到了1994年在著名的《科学》期刊发表论文,直至2008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殊荣,在15年的研究过程中,他对荧光蛋白的研究已不只是兴趣这么简单了。对未生育子女的钱永健而言,荧光蛋白就如同是他潜心培育的小孩,在研发不同颜色荧光的过程中,也曾遇到让他伤透脑筋的状况。
“除了绿色荧光之外,我还找到黄色、红色等不同颜色的荧光,但是同一种颜色荧光的深浅程度不一,该如何命名才能清楚辨别,也是一大考验。”钱永健说,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小朋友使用不同颜色的蜡笔,决定用不同的水果名称替同一种颜色、深浅程度各异的荧光命名,例如颜色偏暗的黄色荧光就叫“蜜瓜黄”,稍微成熟亮眼的就叫“香蕉黄”、黄中带绿的颜色就叫“柠檬绿”,介于黄绿之间的就以“柑橘橙”命名。至于红色荧光的命名就更“热闹”了,鲜红色的叫“蕃茄红”、较柔和的红色叫“草莓红”、红中带紫的颜色叫“樱桃红”,其余由浅至深的红色荧光分别命名为 “覆盆子红”、“葡萄红”、“梅子红”。
“这些名字很可爱吧?”看似白发顽童的科学家钱永健用俏皮的语气询问着,让现场观众感受到,如何透过创意,在枯燥的研究工作中找到持续下去的乐趣与动力,台下上千名听众则以笑声回馈他的提问。
《科学》有“爱面子”的弱点
身为诺贝尔化学奖的得主,钱永健总会被问及如何迈向成功的科学家之路,钱永健善用生活化的比喻解说,投入科学研究的过程,就像要从柠檬榨出柠檬汁一样急不得,对于有志从事科学研究的年轻学子,他的建议是,在投入研究工作之前,试着找出一些具有“感官优势”(如肉眼可见的荧光蛋白)的计划,此外,也要懂得科学研究如同一场棒球赛,具有“低打击率”但并非“零成就”的工作,例如绞尽脑汁撰写出一篇精湛的研究论文,投稿给著名的科学期刊时,有被拒绝的可能性。
提及此处,钱永健当场分享自己的发表荧光水母论文一战成名的经验。“人红是非多,但也需要一点运气,才能红得起来。”钱永健笑着说,他在著名期刊《科学》上发表的第一篇荧光水母研究,就仰赖幸运之神的眷顾才能顺利刊登。“当时世界上大约有三、四个团队,都是以传统的荧光蛋白从事类似的研究工作,我用的是经过修饰的荧光蛋白和国际研究团队一较高下,但是投稿的过程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他的文章始终无法获《科学》期刊审稿员的青睐,主要是因为有2位审稿员认为,钱永健“搞荧光创意过了头”,第3位审稿员则迟迟不表态,让钱永健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有趣的是,《科学》期刊有“爱面子”的弱点,听说另一本《自然生化学》期刊要抢先刊载其他研究团队发表的荧光水母论文,《科学》不甘示弱,于是就在审查截止的最后一刻,决定采用了钱永健发表的荧光水母论文,抢得先机之后,钱永健的荧光水母研究打响第一炮,因而走红。
“得奖的过程是努力加上幸运,但千万要注意,不要让奖项的光环遮蔽了自己,如果你能懂得找到对的合作伙伴,以谦虚有礼的方式向对方请教,就有可能创造出‘双赢’的局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长久以来的耐心与坚持,将会获得甜蜜的回报。”钱永健笃定地说道。
治愈癌症的终极挑战
演讲过后,钱永健在午茶时间与听众交谈互动,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对于听众要求签名、握手与合照的要求,都一一配合。当媒体记者趋前询问,又提到了关于中国人、华裔科学家的话题。
钱永健开始神情严肃地表示:“我在美国出生,成长,但是我不太会说中文。我是美国科学家,这一点很确定。我不是中国科学家。血统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身分,一个成功的科学家必出于一个开放的社会,自由的环境是培育科学家的要件。”钱永健认为,华裔科学家在西方取得科学成就,是因为学术无国界之分,不需要拘泥于血统。
有感于父亲因罹患癌症而病逝,钱永健兴起了专研癌症致病机理研究的念头,对于人类迄今无法治愈的癌症,钱永健这个喜欢涂鸦、钟情研究的“荧光老顽童”,日后还要继续埋首于实验室中,期盼透过荧光共振能量转移(FRET)的技术,追踪癌细胞蛋白的增生过程,进而发展出新的比对剂与治疗方法,用不同的荧光着色造影,让医师进行手术时可以准确清除肿瘤或病灶,不会误伤到其他的神经系统与组织,将是钱永健的另一场终极挑战。
对话:“发现新东西是我‘玩’下去的动力”
九十分钟的专题演讲后,钱永健神态自若地步下讲台,轻松地走入了演讲厅对面的咖啡屋,举行他此次访台唯一一场记者会。面对记者的提问,钱永健脸上现出凝神沉思的表情。
时代周报:对于两岸三地的年轻科学家有什么建议吗?
钱永健:没有。截至目前为止,我对于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等地的年轻科学家缺乏接触,了解也相当有限。但可以确定的是,年轻人要懂得在科学研究中找到“钓鱼的乐趣”,只要找到自己的兴趣,确立目标,在团队合作的过程中享受个中乐趣。
时代周报:您会说中文吗?
钱永健: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经常跟我说中文,也听得懂一点简单的对话,例如“你晚餐要吃什么?”,父母总是叫我吃中国菜、学中文,但是我不喜欢中国食物。等我长大后,父母曾希望我娶中国人为妻,我也没有满足他们这个愿望。
时代周报:身为华裔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华文媒体仍对您的华裔身份有所期望,能否说说您的看法?
钱永健:我在美国出生、成长,虽然有中国血统,但也是一位美国科学家。中国的唐朝之所以强盛,主要是因为能够包容不同的文化,不局限于中国本土文化。举世闻名的德国科学家爱因斯坦也是到美国从事研究工作之后,才获得名声与肯定,古今中外,有许多华裔科学家在西方取得科学成就。学术研究无国界之分,不需要拘泥于血统。
时代周报:这些年来,你如何坚持普通人看来枯燥的科学研究?
钱永健:研究工作其实很有趣。可以发现新的东西,也是让我“玩”下去的动力,就算在研究的过程中出现失误,还是可以从错误中发现新的讯息,所以不要害怕失败。
时代周报:您获奖之后,是否会像一些科学家那样投入一部分精力到科普工作去?
钱永健:我不曾直接参与科学普及教育的推广工作,但是萤光蛋白是高中生物课很好的教材,利用五彩缤纷的萤光色彩,可以吸引高中生对枯燥的科学研究产生兴趣。
时代周报:如何从错误或失败中吸取经验?
钱永健:失败和错误都是必然的过程,就算研究出了差错,还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我遇到过一个博士生,在研究过程中连续失败了三次,直到继续进行第四次研究的时候,发现了成功的契机。坚持下去,是迈向成功的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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