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差距
中南大学是个被中国的高校合并潮催生的新大学。2000年由湖南医科大学、长沙铁道学院和中南工业大学3校合并而成。这是湖南省少数几个进入了“985”和“211”工程的大学之一,有个不错的湘雅医学院,工科很强,被并入的长沙铁道学院还是柴静的母校,但形象模糊。我问一个老师:“中南大学比起湖南大学如何?”老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说:“中南是副部级,湖大是正厅级。”
对于炒作的嫌疑,中南大学校长张尧学给予了否定。他认为,教授的头衔是“对刘路本人的一个肯定”,奖金和平台是为了“给年轻人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56岁的张尧学自去年11月1日开始就任中南大学校长,当时,刘路解决“西塔潘猜想”的消息刚公布不久。在张初到中南大学的履职开场白中曾盛赞:“中南大学有一批像黄伯云院士、钟掘院士这样的杰出教师,像刘路这样优秀的学生”――黄伯云是中南大学的前校长,钟掘则是中南大学知名的冶金机械专家。
在宿舍里,室友感叹:“人与人的差距还是比较大呀。”
那是间普通的大学男生宿舍,4张单人床,上床下桌,刘路的床在靠窗的一张,“学校给他分了个办公室,他的大部分书已经搬到了办公室”。刘路书桌正对的墙面上贴了很刚劲的“静思”两字,电视台摄影很兴奋地拍摄,刘的室友赶紧解释:“那是搬进来时就有的,一直懒得撕。”
临近毕业,刘的3个室友,一个准备出国,一个去工作,还有一个考过公务员,尚不知下步打算。对室友找到的工作,刘路说:“好像是华为吧,听说是家挺好的公司。”而那个同学自己的反应则是:“深圳一家公司,做软件研发。”
对于刘路可能面临的压力,室友暂时还没有觉出来,“他很低调,有什么事,我们不问,他就不说。这次的事,我们还是从同学那儿知道的。”不过,对于这种压力,刘路所在学院的一位老教授表示,肯定会有影响,“不光指媒体压力,还有口头的……有些人别有用心。”
一个卓越的成就
也许,这种名声带来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了。去年,就在这个22岁教授的新闻最热闹的时候,有人说:也许我们夸大了刘路的研究成果,西塔潘并非知名的逻辑数学家,而且,在谷歌的学术搜索中,尚未找到刘路的论文。
在给本刊记者的回信中,《符号逻辑》杂志审阅刘路文章的编辑、芝加哥大学教授丹尼斯•汉斯杰弗德说道:“(刘所解决的)那个问题是反推数学中几十年来最著名的未解之题。我自己就曾多年来从事那个问题的研究。”他认为:“刘的论文是近年来数理逻辑中最好的论文之一。它足以撑起一篇杰出的博士学位论文。尤其令人钦佩的是,在刘的学校,并没有从事相关研究的老师,他没有接受任何指导,自学了所有的背景资料,完全独立地完成了这个问题的解答。”
最后,丹尼斯评论道:“这真是一个卓越的成就。”但对于刘路的“教授”头衔,这位当过两年讲师、3年助理教授、3年副教授,最终才拿到芝加哥大学教授席位的数学家未予置评。而在国际上,与刘路类似的例子是,著名的数学神童陶哲轩,在21岁那年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学位,24岁那年,得到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正教授席位。
张尧学认为,对于教授的资格,“中南大学有中南大学的标准。”刘路解决了一个国际性数学难题,“水平很高”;而且独立完成,独立研究“能力很高”。有水平有能力,所以当得起教授的职位。
对于刘路在《符号逻辑》上的论文,丹尼斯随信寄来了刘路论文的最新定稿,说,“目前尚未发表,但很快就会”。对此,张尧学解释道:数学类的论文,审稿程序比较复杂。
至于西塔潘本人,自发表了那篇《拉姆齐定理的强度》,提出了斯塔潘猜想后,就离开了研究领域,转去从事金融行业了。不过,西塔潘的导师斯拉曼(Ted Slaman)对这位转行的学生评价颇高,他说:“作为一个数理逻辑研究者,西塔潘是出类拔萃的。我们的合作文章中,他为一个出名艰难的问题给出了独创性的解决方案。”
一百万的故事
学校给年轻的教授级研究员刘路分配的办公室在某实验楼的顶楼,房间很大,是按教授标准配置的,靠窗放了一张办公桌,靠走廊处放了个书柜,整个房间目前显得空空荡荡,有点冷清。而楼下的校园里人声鼎沸――那是中南大学博士生录取考试第一天。
对于100万奖金和教授职位,刘路的看法是:“对我学习的环境和条件都能有很大改善吧。”
问他会不会被拔苗助长。他说:“我在按自己的计划。”
刘路的计划是去国外读书,他不准备继续从事反推数学领域,希望转向更具应用价值的“数据挖掘”――“互联网上现在信息那么多”。去年6月,他考过一次托福和GRE,“没怎么准备,成绩不好”,这对他申请国外的大学很不利。
目前,他已收到加州某大学的全奖录取通知,但他更想去的伊利诺伊大学数据挖掘与机器学习方向拒了他,这让他很沮丧。他说,也许,有了学校的奖金,他可以作为访问学者,去那些学校学习。
挑选大学的时候,他更看重专业的强弱而非学校名气――根据一份2008年的排名,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在工程领域的表现名列全世界第三,仅次于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并领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及所有的常春藤盟校。
对于西塔潘,刘路并不认识,不过,“我找他那个老师写过推荐信。”
我给他讲了个西塔潘离开数学研究领域后的故事――离开数学之后,西塔潘进了高盛投资部,用他的数学才能来预测市场,计算、投资。在市场理性的时候,数学很管用。而西塔潘冒险的个性放大了数学工具的作用,他很快就在业内建立起自己的声誉。1996年正式进入金融业,到了1998年3月,他的年薪已经达到了100万美元。然而,市场有时并不理性,到1998年9月,金融危机袭来,形势忽然逆转,很快,西塔潘给公司造成的亏损达到了一个亿,他被解雇了,变成了“失业的数学奇才”中的一员。
那是刊登在1999年11月的一期《泰晤士高等教育》上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损失百万的博士后们”。
刘路是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他有点惊讶,但没有特别的感触,他说:“这是很久以前了,现在的西塔潘,说不定已经东山再起了。”
3月21日,一个名叫Yongping Huang的网友在《损失百万的博士后们》文后评论道:2010年,一个来自中国中南大学的20岁少年刘路解答了西塔潘的猜想。2012年,刘路拿到了校方提供的100万奖金……
(本刊记者王年华,实习记者张迪、张月对本文亦有贡献)
刘路
中南大学应用数学专业2008级本科生,2010年,他作出了对拉姆齐二染色定理的证明论强度的研究,被认为彻底解决了英国数理逻辑学家西塔潘于1990年代提出的一个猜想。2012年3月,大四学生刘路被聘为中南大学正教授级研究员。
西塔潘猜想是由英国数理逻辑学家西塔潘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一个反推数学领域关于拉姆齐二染色定理证明强度的猜想。拉姆齐二染色定理以弗兰克•普伦普顿•拉姆齐正式命名,1930年他在论文On a Problem in Formal Logic(《形式逻辑上的一个问题》)证明了R(3,3)=6。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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