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救救我”
1997年3月的一天,古雨蹲在床边吸毒,刚好被父亲从房间门缝里看到。
父亲一脚把门踹开,扯下堵门的铁头,大概有七八斤重,甩手朝她头上砸去。“如果砸中了,我当场就死了。”古雨说。
古雨说,她的爷爷早年曾抽鸦片,她父亲深知毒品的危害。“姑娘呀,这个(戒毒)要脱胎换骨啊”。父亲说完,大哭起来。
古雨记得,她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爸爸,救救我。”
此时,她已经没有能力戒毒。
1997年,在家人建议下,她开始服用一种叫“三唑仑”的戒毒药,这种强效麻醉让她大睡三天。此后,为了能继续睡去,她又一气吞下15粒药片。
醒来,她发现一只眼睛看不到东西。因为药物过量,烧坏了她的眼神经,“这只眼视力只有0.1了,几乎失明”。
然而,古雨还是难忍毒瘾,再次偷跑出去买毒品。
1997年6月,古雨被关进戒毒所,经过三个月的强制戒毒。刚回到家,她收到了单位的辞退通知。
被辞退后,古雨继续从家人手里骗钱买毒品。古雨说,为了吸毒,她甚至还去一家四星级酒店,用英语为别人介绍出台女,赚取毒资,她变成了“老鸨子”。
和古雨一起做“老鸨”的还有一男一女。古雨说,他们三人合伙“介绍生意”,赚了钱就一起买毒品。
她说,现在身边的朋友已有十几个人因为吸毒过量,很年轻就死掉了,其他人大多“妻离子散”,有人戒掉毒瘾永远离开了这个城市。死者中,就有那名女“老鸨”。
爱情与低保
1998年,古雨又因复吸毒品被抓,劳教两年。
劳教期间,她的母亲去世。“临走没给我留下一句话,我在她心里已经死了。”古雨说,在戒毒和劳教期间,父母从未看过她一次,只是托她两个哥哥送钱。
2003年,古雨被第三次劳教后回到家,父亲查出了癌症。在照顾父亲最后的日子,她决定戒毒。
社区主任张寿萍说,她带着米、面去看望古雨一家,发现他们已在为一日三餐发愁。“他父亲当时已经卧床,说了好几次,让我们照顾她(古雨)。确实太可惜了,一个大学生。”
古雨说,从2003年开始,她没有再吸毒。
在接受社区的帮教时,30多岁的古雨遇到了她的爱情。
穆新月,一名小她两岁,吸毒史更长的男子,脸色比古雨更暗,双腿因吸毒患上了脉管炎,下肢已布满黑斑。
他曾是一名铁路工人,1988年,被单位临时抽调,在铁路系统内查处易燃、易爆品,以及毒品。期间,穆新月曾查获一批毒品,私藏起来没有上交。之后,穆新月便开始吸毒,无法自控,曾三次到戒毒所戒毒,都没戒掉,工作也丢了。
后来,古雨和穆新月所在的社区,帮他们戒毒康复和申请低保。享受低保的条件是:他们须定期进行尿检,检查不再吸毒方可继续领取低保。
据张寿萍统计,得月桥社区登记吸毒人员有100多人,在享受低保的30多人中,有六七个人坚持不住,再度复吸。“古雨能坚持戒毒近10年,不容易。”
帮教别人戒毒
2006年7月,古雨和穆新月注册结婚。
婚后,穆新月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家人担心,两人的吸毒史会不会给孩子遗传毒瘾。
“我们是想找一个新的生活目标。”穆新月说,到医院检查后,确认两人的身体状况可以要孩子。怀孕5个月后,古雨还犹豫,“将来拿什么养孩子。”
古雨说,她和穆新月都曾找过几份工作,不过,公司一旦知道他们有吸毒史,即便已戒毒多年,但还是很快会被辞退。
2007年3月,古雨、穆新月和新出生的儿子,住进了刚审批的廉租房。让他们高兴的是,目前,没有发现儿子有什么身体状况。
2009年4月,古雨成为一名社区帮教,帮助社区40多名吸毒人员康复。她经常入户与这些吸毒人员交流,讲自己的故事,告诫别人不要碰毒品。
现在,得月桥社区组织戒毒活动,社区主任张寿萍都会交给古雨。张寿萍说,她能策划、能组织,还能写稿子、做主持,很多社区的吸毒人员并没什么学历,古雨是最高学历者之一。
如今,古雨的帮教工作已期满,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接送孩子上下学,就是刷“清洁纸”挣钱养家。
和穆新月一样,古雨和她吸毒的朋友们逐渐断掉了联系。在他们看来,只有和这些人断掉联系,才能真正脱离原来的环境。
古雨从未参加过大学同学聚会。每次接到邀请,她会问,是AA制还是轮流请客?得知是轮流请客,她都会借故推托。
回忆起十几年前的自己,古雨“啧啧”感叹。她说,如果不吸毒,她可能还会留在财政局。“早就是中层了。”古雨低头吸了一口纸烟。
(应采访对象要求,古雨、穆新月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孟祥超 云南报道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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