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男人的愤怒
2009年,李承鹏与《足球》报的两位同事写了一本《中国足球内幕》。书一推出,他就遭到众多围攻,说他造谣、诽谤、吸毒,甚至是被富婆包养。一家中超俱乐部的老板还声称要起诉他。
“我得不到来自于报社的支持。”2010年3月,李承鹏来到报社总部广州,办理了辞职手续。“我知道了真相就在那里,可是不能写,但是这不是足球报的问题,也不是足球的问题。”李承鹏说。
2011年的1月9日,距离《中国足球内幕》发布整整一年,李承鹏获得了“2010出版人年度作者奖”。一年前围攻他的媒体称他为“大侠”,因为他书中所披露的那些事实再次被证明是真实的。
“这是对我的一个小讽刺,这是对时代的一个大讽刺,”他说,“他们半夜都在组织开会大骂我,喝酒喝醉了还要发微博说我是文盲,天下有文字写得这么漂亮的文盲吗?那我们的扫盲工作实在太失败了!”
他引用王小波说过的故事。王小波父亲所在的研究所总有这么一个可爱的现象:本来争论的是学术问题,可实际上大家争论的不是学术而是人,比如不是争论亩产是否可以过万斤,而是花了大量时间争论对方是不是资产阶级和反动派,通过把对对方肉身和灵魂的消灭,从而达到学术上的正确。
离开足球的李承鹏选择了一条和王小波类似的道路:成为一个自由人,写小说,并发现写小说能够养活自己。
这似乎是一条反方向的路――文学应该是年轻人和理想主义者才干的事情。
他害怕看到40岁的男人,脑袋谢顶,肚腩突出,身材发福,“低眉顺眼像是认识了世界却是早早向人生俯首称臣”。他想要达到的40岁男人的状态是犀利依旧,愤怒依然,却有了迂回的方式。
在新书《李可乐抗拆记》中,李承鹏虚构了一个钉子户打败拆迁队的故事。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自慰。“它(小说)能帮我完成现实中不能打赢的胜仗,因为我明明知道钉子户不能打败拆迁队。”
对于写作,李承鹏说这是一场艰难的攀登,处处是雷区,处处是禁区,好不容易趟过,还有无法掌控的审查。“《李可乐抗拆记》都删遍了”,他叹了口气。
李承鹏有自己写作的独特习惯:房间必须足够温暖,即便是在冬天,也要能够单衣薄裤,甚至能够光膀子,把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大口喝茶,然后开写。出于对于某一种姿势的偏好,他经常穿的那条粗布裤子,右边的屁股那儿已经被磨出了一个洞。
“别人读我的文章是快感,我自己有的是痛感。”他说。
出卖的不是人品
《李可乐抗拆记》出来之后,出版人沈浩波和他聊天,说,你们四川是一个盛产作家的地方,你看马识途的《夜谭十记》刚被拍成了《让子弹飞》,你说为什么?我说因为你们都很会玩,会耍。
从2003年开始,李承鹏过了三年的“耍家”(成都方言)生活。2003年,正好赶上“非典”,成都的阳光非常明媚,他开着车去春游,去喝茶,认识了一帮空姐,个个都是菜刀妹的性格;他还认识了四川的驼峰车队,跟着人家一起去二郎山、喇叭河。
这三年也是李承鹏风格正式确定的三年,“每一字都要像瀑布一样流淌着它的力量”。
有一天,一位他敬重的老师告诉他,你的语言是你很大的特色,可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现在在逐渐影响着一些人,你老是以韦小宝的形式出现,其实是一种浪费,那就要相对的严肃一些,把一件事情说得更清楚一些。
小说――李承鹏选择了小说,来更清楚和严肃地表达自己对于时代和社会的看法。
为什么不是更有冲击力和力量的杂文?“第一是容量大,第二是更鲜活,在一篇杂文里你无法探讨中国诸多问题的症结所在,在小说里你就可以通过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个个生动的情节来说明问题。”他说。
现在,他的变化有目共睹。他少了很多玩世不恭与戏谑,写作对象也早已突破了足球的江湖。“我是写一篇亚洲杯的球评,还是连写三篇乐清?当然是后者,屁民们对我的期待,让我对公共事件持有旺盛的发言欲望。”
有记者曾略带挑衅地问他:你和慕容雪村都写那么危险的东西,你们是想出名吗?
这代表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存在于李承鹏身上的一种质疑:不写足球,写现实主义的小说,是为了出名,为了获利。
李承鹏并不否认自己的获利,他甚至向《中国周刊》记者首次承认,他从小说上获得了出版社百万计的预付稿费。
李承鹏这样回答那名记者的问题:“我们都是哗众取宠,都想出名,而且我们热情邀请中国所有会写字的人、能写好字的人,都参与到我们哗众取宠的队伍中来,那么中国就进步了。我写的不是大爱无疆,我写的是你不能随便强拆老百姓的房子。”
这次,他对《中国周刊》记者补充了一句:“我写字出卖的是我的作品,有人却非要说我出卖的是人品。”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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