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课堂上,我注意到了中美文化的一些差异。比如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中美之间就有很大的不同。就我的观察,中国学生对老师更尊敬,大部分的中国学生都是恭敬地遵从老师的指导。这可能跟中国传统文化有关系,中国的传统注重权威的大小顺序,比如小孩得尊敬父母,学生得尊敬老师,等等。我在美国的学校,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严肃,更有点像朋友的关系。我们学生在课堂上和老师开玩笑,反之老师也可以和学生开玩笑,而且我们在补习时间和课后,会跟老师聊聊天。例如有一次在学校里,我的老师告诉我们他的未婚妻问他是更喜欢她还是我们学生。老师说他回答更喜欢我们学生。我们立刻欢呼起来,同时一个学生开玩笑说: “看样子有人的婚礼要取消了。”
另一方面,在课堂上,峭岐小学的学生通常比美国学生更加谨慎。举例来说,我们在课上教英文时,学生们不敢试着念出一个没有学过的单词的发音。在阅读练习时,我让小组学生们大声的念出来,直到他们因为生字停顿下来。我就领着他们练习每个音节的发音,即使在都念对了每个音节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不敢试着完整地念出整个词。根据我的经验,在美国,老师会鼓励学生大胆说出自己的推测。老师经常对错误答案的重视程度和对正确答案的重视是差不多的,因为这证明学生在试着了解和运用所获得的知识。在峭岐的课堂上,在学生不知道正确答案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劝说,他们往往都不肯猜。根据我的观察,也许这是因为中国老师通常会向学生提供所有正确的答案和知识。学生基本上只用吸收和掌握这些知识,而不需要自己去得出自己的结论。因此,峭岐小学的学生开始很不适应西方的教育方式。
由于我们把大约30个学生的班级分成几个7人左右的小组,学生们变得更主动参与课堂活动。他们慢慢地放松下来,并且对自己能力和信心也增强了。另外,学生们也似乎更愿意说英文了,并试着在平时也用点英文交流。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他们平常在课堂上学的是英式英语。一次课堂上小孩问我她是否可以去上厕所,她英文说的是“WC”(即water closet)。我当时没听懂她要什么。幸好我身边的另一位助教听懂了。
因为我说中文还算流利,而且长着中国人的面孔,所以学生们对我格外热情。我们在课间和课后聊天,彼此之间变得越来越熟。我们一起开中英文结合的双语笑话。一个五年级学生的最有趣:他伸着四个勾着的手指,宣布是“弯的four”(wonderful)。我还学了些汉语的俚语。我对“超”:这个词一见如故,从饮食(“超好吃”)到观光(“超好玩”),用得不亦乐乎。通过练习,我尴尬的中文句子变得更流利了。每一天下课时,学生们像我一样舍不得离开。女生会拥抱和亲一下我们的脸蛋,而男生都在门前排队为了和我们热情地击掌。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一直把我看成是和他们一样的中国人。因此他们疑惑不解我为什么总是把自己说成是“美国人。”
“姐姐,”一个小女生课前忽然问道。“如果你是美国人,为什么头发不是金黄色的?”我笑了,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严肃的提问。我立即说明了我的中国血统,但是学生还是不懂。
“你就是中国人呀!”她回答。
在我所住的江阴,我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吃完晚饭,我的华裔美国室友和我叫了个出租车。坐在车里,我们自动的换成英文聊天,然而司机觉得特别奇怪。当司机问道我们是哪里人,我们回答是美国人。
“美国人?”他半信半疑,并从后视镜扫了我们一眼。“怎么会呢?”
这时我已经在峭岐小学经历过好多相同的问题,所以再一次解释我的父母在中国出生但是因为我在美国出生,所以就是美国人了。我以为他会理解。毕竟他不是小孩,应该能明白这件事。
然而他不容质疑地说:“不可能。没这种事!”他似乎无法把我们看成美国人。
经历了这两个暑假,我才开始琢磨:我到底算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显然,我是两者兼有,然而现在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那么重要了。我已经不能简单的用种族或文化或国籍来定义。除了这些以外,我还是一个小作家,一个小画家,一个校队的跑步运动员;我是一个高中生,一个女儿和一个姐姐。是的,我喜欢吃中餐也爱西餐,跟我父母说中文,跟我朋友说英文,喜欢读《射雕英雄传》和《哈利波特》。在某种程度上说,Irene Han和韩琳代表了我的两个身份,而在你眼中我是谁,其实只由你的观念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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