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当地人讲述,这位受伤的男子住院一段时间后就回家了,但王光荣为此付出了4年的自由。2006年,他被关进了安顺监狱,直到2010年出狱。
吴金敏说,出事后他们从郑屯搬到了兴义,王光荣去一个隧道做工,但没多久就遭遇塌方,腰部损伤,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出院不久,又查出膀胱结石。当时妻子即将到达预产期,无法找活儿干,他们只能四处借钱生活、治病。
就在儿子7个月的时候,王光荣被警方带走。王光荣从未向妻子说起在监狱里面的生活。吴金敏只记得每次监狱那边打来电话,都说需要钱。她从狱警那里得知丈夫身体不好,每次都要东挪西凑几千元带过去。吴金敏说,4年时间,丈夫在监狱里就花了1万多元。
出狱后,王光荣极少说起自己的病痛,不过大哥王甫告诉早报记者,直到去年底,王光荣仍旧在吃治疗膀胱结石的药,还到兴义医院检查过。今年没再服药,他也不清楚是因为没钱还是病情好转。
王光荣坐牢期间,妻子几乎都靠亲戚接济过活。出狱后的王光荣,儿子已经4岁了,还债成了他的主要工作。当时一家人还挤在父亲留下的老房子里,王光荣借钱买了邻居家三间旧屋。他对妻子说,“以后有钱了自己再盖。”
看起来,这个男人准备开始新生活了。吴金敏说,丈夫出狱不久就到广东一家家具厂打工,但待了不到一个月因为家里有事折返。此后,他又到各地找活儿干,由于既无文化又无技能,只能找些体力活儿打零工。就在自杀前段时间,他还去昆明做水泥工,但也只待了一个月左右。吴金敏说,家里经常是“拆东墙补西墙”,至今还欠下银行3万元的贷款。贷款也是为了还债,“当时还完就还剩几千块了”。
“捆绑式执法”
在王光荣逃离下坝的2004年前后,因计生执法不当,兴义发生过两名计生干部被杀的凶案。该案间接影响到了当地计生工作的执法方式。 2004年元月,安龙县海子乡计生站的站长刘超带领11个人到安王村开展计生工作。当时已是晚上9点多,附近村民回忆说,这群人其实就是为了追讨罚款,安王村刘武厚的三儿媳严文珍是计生对象。
贵州高院2004年10月8日作出的终审判决显示,计生工作人员通知严文珍缴社会抚养费,严不配合,随后发生冲突。刘武厚的四子刘进元看到后,从家里拿来一把手电筒,刘超等人怀疑其带着刀,便将其按倒在地实施殴打。
见到儿子和媳妇遭遇殴打,68岁的刘武厚回家拿起一把杀猪刀,冲向人群。一阵乱捅之后,刘超当场死亡;另一位计生干部赵庭专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死亡,其余多名干部受伤。
半年之后,刘武厚在一个山洞里被抓,后被判处死刑。
附近村民告诉早报记者,凶案发生后,计生站的执法明显柔和了很多,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从未提过交罚款的事,暴力执法越来越少见了。相关部门也在探索计生执法的其他方式,将最初的强制征收变为较柔和的“捆绑式执法”——即人们在计生政策上出现违规,办理其他事项将受到限制。这成为近些年计生政策执法的显著变化。
但与之相关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据媒体报道,在广州、江西等地,都出现过因无法缴纳“社会抚养费”,学生无法报名上学的情况。计生政策普遍与住房、入学、医保,甚至暂住证绑定执行。
早报记者查询相关资料发现,至少在 2011年,兴义市就开始将义务教育绑定在计生政策上。当地兴义网的一篇名为《兴义教育系统强力推进计生工作》的报道中,提到“各站(校)与学生家长签订诚信计生协议或合同,形成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自我监督的运行机制”。
这篇报道还专门提到,“从2011年秋季学期开始,凡是新入学的一年级学生和从外校转入的其他年级学生,需携带计生部门出具的计划生育证明,方能办理入学手续”。
不过,一位要求匿名的人士告诉早报记者,教育系统对计生单位的要求并不满意,“他们并不是不懂法,义务教育也是国家政策”。因此,执行效果并不理想。吴金敏告诉早报记者,此前4个孩子入学,均未要求查看“计生证明”,所以她家22500元的超生罚款一分未交。
“通俗地说,就是如果你不交‘超生罚款’,别的事也办不了。”前述匿名人士告诉早报记者,兴义教育部门对计生单位的要求有些迟疑,有教育系统领导提到不能因为计生工作让适龄儿童无法读书。
王光荣死后,当地迅速辟谣称王光荣的死与“超生罚款”无关。但吴金敏告诉早报记者,就在丈夫自杀的当天下午,三女儿从下坝小学回来后,还向她要“计生证明”,吴金敏哭诉着喊道:“你来叫他们找你爸爸要,人都四脚朝天了。”
巧合的是,在王光荣死后第二天,当地媒体报道,3月3日,黔西南州委副书记、市委书记桑维亮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就抓好人口计生“双诚信双承诺”工作整改有关事宜进行了专题研究,“会议形成一致意见:原与教育捆绑的‘双诚信双承诺’文件作废”。
早报记者查询发现,这也是贵州唯一一个地区,明确表态取缔将义务教育与计生政策捆绑执行。在贵州其他地方,“双诚信双承诺”工作仍在推进,打开网页,相关新闻仍频频出现。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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