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梁站长一行人,黄阿婆脸上既没表情,也不招呼。吴泽豪说,她一直担心黄老伯住一阵,不知何时又会离开。“你没有见到偌大的村落,她一人在黑处独处的样子。”
在仅剩最后村民的麻风村中,最令吴泽豪牵肠挂肚的,是河池宜州麻风村的兰小莲老人。“她是一个双腿截肢的老婆婆,相比其他残疾程度低的麻风病人,她的生活更难。”
吴泽豪说,他每次前往,66岁的兰阿婆,只要听到远远的汽车声,就会瞬间耸起耳朵,屏气凝听。作为双腿截肢者,她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出家门去守候,只能干坐屋内“静等”。
“哎呀呀,吴师傅,刚听到汽车声,就猜到是你呀!”每次,她都会兴奋地和吴泽豪重复同样的话。
兰阿婆原来只是一条腿截肢。三年前,另一条腿的病情恶化,她不得不接受了第二次截肢手术。
与黄阿婆和周阿婆不同,兰阿婆一生未婚。吴泽豪说,在一些麻风村里,无电、缺水,个人卫生得不到关照。再加之周围没人照料,很多人的病情因此加剧。被病菌侵蚀的暴露创面,会从一个小伤口,变为溃疡,继而发展为复杂性溃疡,随之转化为败血症,甚至恶性肿瘤,最后只能截肢存活。
吴泽豪说,数据对比显示,广西麻风病人的截肢率要高于云南省。因为当初云南建麻风村时,是举家迁入。大家生活在一起,精神及卫生都有关照。
不断消逝的麻风村民
吴泽豪所在的民间组织,定期为这些肢残老人定制更换义肢,发放特制防护胶鞋,配发各种辅助器械,并经常联络志愿者前去探望。
他告诉北青报记者,各级残联部门,每年也有任务,要为麻风老人更换多少假肢。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做不到“假肢随访”。因为新截肢的残端,尚在“发展”中,往往需经过三到四次更换后,残端才会稳定下来。这期间,就需要有人定期修补、更改,否则很多假肢,就是发给病人,他们也无法穿戴。
不久前,他给刚做完截肢的兰阿婆试戴假肢,结果遭遇了至今令心情难以平复的事情。
“因为越野车在修理,我只能向当地疾控中心借了辆车。谁知,走到一半,司机一听是去麻风村,当即嗔怪道,‘你要早说,我就换个人来了!’好说歹说总算去了,看着吴泽豪给老人收拾东西,他在一旁抄着手道,‘怎么弄上车?’‘抱呗!’吴泽豪答。‘谁抱呀?’他又问。‘我抱!行了吧!吴泽豪说,他花了很大力气压住火把老人抱上车。
据吴泽豪透露,随着麻风村人的愈加减少,从四五年前起,原来国家专设的负责麻风病人的皮防站,逐渐划归为疾控中心的一个科室,而当年和病人同吃同住的“老皮防”,都逐渐退休,新上来的年轻干部,对此病知之甚少,麻风病人的处境愈发艰难。
3月11日,恰逢“国际尊严尊重日”,有媒体听说宜州仅剩一位麻风老人后,欲进村做报道。谁知,分管此事的一位市领导听说后,立即以“最近四风教育太忙”为由,拒绝了当地记者前往。
“麻风病人的生存窘境,被一些地方官员视作‘家丑’,不能外扬。”吴泽豪忿忿道。
2007年9月,吴泽豪携新娘方香,在广西浦北麻风村里举行了自己的婚礼,这也成为半个世纪里,麻风村举办的首场婚礼。
吴泽豪所在的广东汉达康福协会,是专门从事麻风病人康复的民间组织。身为麻风防治康复组织的一员,又是外科医生的孩子,吴泽豪更能深切体会麻风病人的疾苦和艰辛。
他告诉北青报记者,截至目前,广西尚有麻风村近三十个,仍在村内生活的约有500人,一半以上二级畸残,平均年龄在70岁以上。
而在汉达服务的22个麻风村里,仅剩1人的有两个村,分别是德保县和宜州市。而其他的三个“个人村”—靖西、西林和都安,虽然吴泽豪一再争取,但考虑到交通、人员、成本核算等问题,总部暂未同意列入服务范畴。“汉达主要依靠国际捐赠,随着经济危机的逐渐扩散,捐资大幅萎缩。原来一年捐赠 20万元的机构,现在锐减至2万元。”
而浦北、天等、扶绥、贺州、梧州、横县、桂平、宁明、隆安等县的麻风村,也仅剩4到5人。据他估算,再有两到五年,这些四五人的村,也将只剩一人左右。几年前,北流在筹建新村的过程中,麻风病人逐渐去世。
吴泽豪指着婚礼照片告诉北青报记者,当年和他们夫妇合影的4人,现在已经走了3个。6年前的14位村民,现在只剩下4个人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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