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3日这天,陈松坐在小板凳上,整理着打捞“沉尸”的工具,一包龙凤呈祥和一个装满热茶的保温杯放在旁边。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陈松就抽了8支烟。
在船上工作的十几年里,陈松的确很少与外界的人联系,“平时跟坝上的人没什么交流,有人落水的时候才会有人来找我”。土生土长在唐家沱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打捞队,不过只有熟悉陈松的才知道是他在打捞尸体。据当地人的描述:陈松很少下船,彼此都不太熟。而有些居住在附近的村民甚至都不知道陈松的父亲陈显明已经过世。
这天晚上,“邻居”中石化的船员请陈松去唐家沱吃火锅,陈松想多约几个人一起喝酒,可是电话打了一圈,却一个都没约到。
“我是在积德”
无论如何,陈松还是认为他在做着一件行善积德的事情。“人死了都要把尸体找到,要归位的嘛。”而陈松就是把一个个亡灵送回家的人。
多年前,陈松曾收到过家属的感谢信,虽然现在这封信他已经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但他还是觉得欣慰。现在虽然没人再写感谢信给陈松,但几乎所有的家属都会当面感谢他。陈松觉得,他这就是在积德。所以,江上的尸体无论多烂他都会捞上来。陈松说,尸体捞上来之后,他会把上面的青苔、泥巴弄掉。如果尸体有人来认领,他还会拿布轻轻地把尸体擦拭干净,再替家属包裹尸体。而这往往是家属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见惯了死亡的陈松对生死看得很淡,可每次看到家属哭,他还是会觉得可惜。不过最让陈松觉得可惜的还是小孩,去年有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男孩到江里游泳淹死了,尸体都没找到,陈松觉得这太可惜了,“都是过来人,养个孩子太辛苦了”。
除了死人,陈松还不止一次救过活人。2008年10月13日凌晨4点多,陈松在睡梦中听到江上有人叫“救命”。意识到有人落水后,陈松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发动机驳船,打着应急灯,从江里救起几名采砂船船员。“我们住在江边的人,只要听到有人喊救命,都会去救,这也是一条命的嘛。”上个月27号,有个患抑郁症的老人在朝天门落水后到现在还没找到,陈松念叨了几次,那张寻人启事至今还贴在卧室的铁板上。陈松估计,尸体是被石头卡住或是被河沙埋了。
暂未考虑接班人问题
当陈松再回忆时,他把完全接手这份工作的原因归结于父亲的“说走就走”。
陈松的父亲陈显明同样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捞尸者。大约40年前,也是在同样的地方,年轻的陈显明帮着打捞队的两名老队员捞尸,后来他们干不动了,就把打捞队交到了陈显明手中。
因此,陈松对江上的浮尸从小就不陌生。据他回忆,父亲和另外一个队员常常抬着用竹席裹好的尸体从家门前的坝子走过。陈松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尸体的恐惧。
长大后的陈松离开了江边,进入到工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他又回到父亲的趸船上,帮着父亲打捞江上的浮尸。后来父亲因病突然去世,这个工作又必须得有人来做,陈松只有接替父亲继续干下去。
陈松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够出去找工作。陈松之前在工厂干了四年,他觉得工厂里满是油污又危险,陈松的手腕上至今还有当时在工厂工作时受伤留下的疤痕,腿上更多。陈松撩起衣袖看着伤疤,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这点伤只能算作轻伤,“我带过的很多徒弟的手指都不小心被机器弄没了”。陈松在自己手上比划着,所以他再也不愿回到工厂工作。而习惯了江上的生活后,陈松说他再没想过回到岸上。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陈松屡被媒体报道,不过报道中常常出现的队员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陈松虽然还年轻,但将来很可能会面临“无人接班”的现实。
陈松表示,他暂时还没有考虑过接班人的问题,“父辈们有这个说法,但是我想能做多久就多久,顺其自然”。陈松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原因还有“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他曾经说过干这个工作不仅需要水性好,熟悉长江水域,更重要的还有胆子大。这不是谁都能干、谁都愿意来干的工作。
不过,陈松现在在考虑找一个人来帮自己,但是要想找到合适的人依旧很难。
年轻的时候,陈松从未想过会一辈子待在船上,可是他现在觉得,就算是一辈子待在船上也没什么,“只要打捞队不撤,我就会一直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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