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马卡阿莎留记者吃饭。主菜毫无例外是炖土豆,没有佐料,淡然无味。也许是因为记者的到来,马卡阿莎竟端出了一盘腊猪肉和圆根酸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记者说,“平时家里来客少,过彝族新年的时候杀了一口猪,腌成腊肉后只是逢年过节和家里来客时才吃。”
“不要嫌土豆不好吃,种出来也不容易!等到2月开种的时候,土硬得牛都拉不动,而且要我们四五个人一起种才行。”吉觉阿呷卷起袖子,手臂上露出一道清晰的伤痕:“你看,这就是上次耕地时不小心被犁划伤的。”
“有带上百名童工的,一个月拿七八万”
尽管在将童工们从深圳接回后,凉山州当地政府已经为他们的入学提供了必要的便利,但吉觉阿呷仍然不愿去上学。“我听不懂老师讲课,去学校有什么用!”她说。
经记者好说歹说,第二天一早,吉觉阿呷答应跟记者搭村民的摩托去村小看看。村小老师吉子阿牛告诉记者,学校的两间瓦房,容纳了全校40多名学生,一二三年级一间,四五年级一间。“常有辍过学的回来读书,但很难跟上进度,甚至有十三四岁的来读三年级。”吉子阿牛说,学生们普遍缺乏汉语听说能力,数学课时他经常要用汉语讲一遍,再用彝语讲一遍。
“很多学生从小就跟着父母外出务工,虽然小孩子没人敢用,但他们在打工的地方也入不了学,成了野孩子。”聊起辍学问题,吉子阿牛叹了口气。他告诉记者,去新疆摘棉花、去广东等发达省市等都是凉山外出务工人员热衷的去向,很多孩子跟着父母出去后,在打工地不能入学,耽误了学业,年龄稍大后学业更跟不上,外出打工似乎成了最佳的选择。
“由于文化水平不足,甚至汉语都不流利,完全不能融入外面的社会,他们出去只能做一般劳动力,挣得很少,所以有的人后来又想回凉山念书。”吉子阿牛说,在凉山甚至有20多岁的六年级学生。
而受益于辍学打工的庞大人群,一种新兴职业产生了:一些在外打工多年、对劳务市场“行情”较熟悉的打工者通过组织同乡辍学学生外出打工,从中抽取费用而牟利,这些人即为“工头”。
记者辗转联系上的一位“工头”透露,广东一家工厂给童工的工资为11元/小时,加班时为12元/小时,但由于工资由他代领,他发给童工的工资一律为8元/小时,按童工每天10小时的工作时间,“工头”每天可从每名童工身上抽取至少30元。
“我知道有带过上百名的,一个月可以拿七八万。”这位“工头”坦言,他最多一次带过50多人,其中大部分在16岁以下,劳动监察部门一般都查不出来,“跟工厂或者中介公司一起造一些假的身份证号就行,广东这边这么多厂,很容易就混过去。”
另外,这位“工头”也承认,他虽然一开始都许诺带着孩子们“挣大钱”,而且童工们每月也确实拿到大概2000元左右工资,但他们却很少有人能存下什么积蓄,“都是群孩子,走出大山后好奇心重,拿了工资后请客吃饭、买这买那的,能存多少?碰到黑工头直接吃他们的钱,那更惨。”
尽管如此,吉觉阿呷还是希望能出去打工。记者给她照相时,她敏捷地躲开了。“你拍我是要上电视的吗?不要让我上电视,不然出去打工他们就不要我了。”吉觉阿呷恳求道。
(原标题:“别拍,不然出去打工他们就不要我了”(民生调查·关注深圳“童工”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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