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当地老师讲课的方言他一句都不懂,几堂课下来晕晕乎乎的。学期初的考试,他考了全班倒数第三,全校二百多名。
但在同学们眼中,李睦拉风得很――他普通话讲得比语文老师还好;英语课上,他敢直接用口语跟老师辩论;他不仅篮球打得好,还经常组织全校的文艺表演……
“我只是在转移注意力。”他皱了皱眉头,“不然总会胡思乱想――未来的高考、另一个父亲、在北京生活的一切。烦得快爆炸了,一根一根的抽烟。”
9月30日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李睦被化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开小灶。班主任发现班上走了一大半人,以为是他带头逃课,将他好一顿批评。李睦犯了倔脾气,顶撞起来。
放学后,邻桌一个女同学等在楼梯口,特地来安慰他。她是全校男生公认的校花,学习成绩也拔尖。当时,李睦真想抱着姑娘大哭一场。回家的公交车上,他发了条短信:“做我女朋友吧。”
两人开始一起自习、吃饭、趴在课桌上午休,李睦把烟也戒了。学期末,他考试排进了年级前五十。
某次课间,一个男同学把他女朋友逗哭了。干瘦的李睦冲上去,将这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从后排拽到了讲台,狠狠把对方的头按在黑板上,用刚学会的四川话吼着脏话。同学们都吓傻了,平日里李睦的外号叫“招财猫”,一直都乐呵呵的。
“我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他表情凝重,“唉,都过去了。”
第二学期开学后的周末,他邀请女孩来家里玩,被回家拿东西的何青容撞见。这位母亲几乎是发疯般地咆哮着:“我带你回四川是为了什么?让你搞对象么!”
不到一个月,她不顾儿子的哀求和道歉,给李睦办了转学手续――转回了北京一所高中。
“我们回老家受这个苦,是为了考大学改变命运的。”回想起这件事儿,何青容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吃苦受罪,生病了没人管,嘴里长大泡,得给他做饭,还要去外面帮人干活,为的什么?!考上大学,我娘俩高高兴兴地回北京啊!我恨不得跳楼啊!”在她看来,儿子感情问题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后来,李睦给女孩打了个电话:“我们分手吧。”
“因为她不是北京户口!”
李睦又开始抽烟,比以前烟瘾更大。
刚刚适应四川教材,又换了北京的新教材,一切都重新开始。学校的第一次小考,他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理科成绩排在中上游,文科都没怎么学过,几乎瘸了条腿。
“我哭了。”李睦说。
何青容心里也不好受。她执意要回北京,除了担心儿子的恋爱问题,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有朋友告诉我,北京马上就能开放异地高考,教育部长都对媒体发话表态,很快就出台政策。我一听就急了。”这个瘦小的中年妇女一脸愁容,“我寻思着,小升初也已经放开了,消息没准靠谱。”
给孩子找学校的时候,何青容和丈夫,曾经连着几天蹲在房山区教委门口,拦着相关领导。丈夫告诉负责人:“你不给找学校,我们就不走了!”
几次纠缠,李睦才进入房山一所普通高中。从北京到四川读书,赞助费交了三万。转学回北京,借读费一年一万,眼看又要花三万。“当初如果不回四川,按孩子中考成绩上高中,不用多花一分钱。”她也懊悔心疼。夫妇俩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家中的积蓄不够用,还得跟孩子的爷爷奶奶借一点。
李睦知道父母的不容易。经过半个学期的努力,高二开始,他的成绩有了起色,稳定在全班中上游的位置。
他又一次恋爱了。女朋友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北京籍女孩,两人挺聊得来。
李睦本想瞒着家里。但事与愿违,两人逛街的时候,还是被何青容撞见了。
出乎意料,母亲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回家之后,她并没有责怪,还询问了女孩的情况。
“个子太矮了。”丈夫不太满意。
“没事儿,矮就矮点吧,咱家儿子个儿高。”母亲的回答,让李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二下半学期,两人的恋情被女孩的父母知道了。
“她给我打电话,说她爸妈不同意,分手吧。”李睦说,“因为家庭条件?我的户口在外地?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够好?一句解释都没有!”
两人再见面,没说过一句话。
那天晚上,李睦独自灌了一整瓶二锅头,外加一瓶啤酒,吐了一路。醉醺醺走到家,母亲气得打了他两巴掌。第二天,何青容安慰他:“没事儿,以后再找,好姑娘多得是。”
后来他才明白,母亲的转变,多少有些目的性。
李睦迎来自己高中的第三次恋爱时,才发现母亲口中的好女孩,是有标准的。
现在的女朋友洋洋,是他初中同学。初三那年,她因为户籍问题,回到老家涿州中考。高三上半学期,有着相似遭遇的两个孩子产生了感情。
在一次聊天的过程中,李睦装作不经意般,向母亲提起了这件事儿。
“哪的?”何青容脸色一变,直接问道。
“河北的。”李睦心里咯噔一下。
“不行!”母亲一摆手,瞪起眼睛,声音高出一倍。
“为什么,她是个好姑娘!”
“因为她不是北京户口!”
李睦不再言语,借故出门溜达,抽了好几根烟。
回来之后,父母和他就女朋友的标准进行谈话:“第一,找个北京的,第二,最好是北京农村的。”
李睦懂得父母的标准意味着什么:“如果老婆是北京农村户口,结婚后,我和孩子,都比较容易转为北京户口。”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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