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
刘双云结束了一场恋爱。他拒绝对别人倾诉。他发泄的方式是赌钱和炫耀不存在的开房
还是会想想未来。
在陈文娇打给姐姐的最后一个电话里,她提出明年要攒钱去学电脑,或者去报个班,学点知识。这是陈文娇罕有地为自己提要求。陈文丽同意了。
陈文丽说,两姐妹都想着弟弟大学毕业,“就可以松口气了”。
女工们对于未来的想法不多,“开家店铺,自己当老板娘”是终极目标。但和陈文娇那样,想学电脑再读书的,几乎没有。更多的是如同龙菲,什么都不想,把当下的活干好,就是全部目标。
温泽坚算是这群人中看书比较多的。坐在嘈杂的车间里,一颗一颗地钉挂钩。他忍不住想,自己该不会一辈子都在内衣厂打工吧,是否有不同的路可以走?
上班时,温泽坚身边的嘻嘻哈哈的年轻女工经常用手机上网,遇到不认识的字,她就求助温泽坚。这时,温泽坚会觉得对方很“可悲”,继而觉得自己“也很可悲”。
“她们从不去想未来会怎样,而我想不明白未来会怎样。”温泽坚说。
对女孩来说,也许感情会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女工们羞于和陌生记者谈论她们的感情,外地来的女工会爽朗一笑,打个岔绕开,而潮汕女孩则把眼睛望向父母。
“找什么样的?当然是找个有钱人家,将来不要再跟现在一样吃苦。”陈文丽的父亲说。
陈父的意见可以称做刘双云恋爱失败的注脚。
刘双云今年年初曾谈了一次恋爱。是当时“宝兴楼”的一个惠来籍女工。刘的大姐称,他花了很多钱在女朋友身上,女朋友对他也很好。
但这段恋情在端午节告终。有工友称,是女孩子的家人不希望找外地人,把女孩叫回了家乡。
邓元发看出苗头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刘双云对这段感情很兴奋,总是提起。但邓元发不多回应。一个月后刘双云分了手,人沉默了很多。
邓元发理解刘双云的感受,他说自己谈恋爱时觉得很有干劲,想存很多钱。当女友离开后,他觉得奋斗失去了动力。他也拒绝向人倾诉。
刘双云曾向同场的年轻女工炫耀,自己有附近几家“大酒店”的贵宾卡,因为他经常去“开房”,这些酒店一夜的住宿费就超过150元。在女工惊叹声中,刘双云笑得很得意。
实际上,附近几家大酒店,刘双云既不是贵宾卡用户,也没有开房记录。
“这不是什么新闻,人都需要发泄。”邓元发说。
赌场是刘双云另一处发泄场所。赌局就在树下展开,算是简易的老虎机,三个骰子,每个骰子六种图案,靠押图案下注。刘双云喜欢赌,但输多赢少,他经常借钱,事发前还欠着大姐三千多元。他有次向同事抱怨,一次输掉2000元。
“我曾经四天输过一万元。”刘双云的湖南老乡志高说。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一个收入两千的打工者,怎么豪掷万元赌博。“赌博时,钱似乎不是钱了,扔出去一点不心疼。”
“开个酒店,当老板。这是我的理想,但哪来的本钱呢?”志高说。他觉得收入那么低,即使不赌,也开不成酒店,还不如玩一把好,至少骰子落地的一瞬间,还有个“念想”。
邓元发说各种想法都在他脑子里转过,但回过神发现自己只会做内衣。
失控的死亡
陈慧萍无法向其他弟妹解释陈敏萍的死亡。她知道,另外一个妹妹长高了会继续陈敏萍的命运
宝兴楼的制衣工人对死亡的到来猝不及防。
接受媒体采访时,刘双云说,他就想破老板的产,“以为不会烧死人”。当得知烧死人的消息时,他“想找农药喝下去,一了百了。”
林小玉逃生后,时常想起火灾前那个中午一个小女工约她去逛街,当她答应时,对方高兴地说,一定啊!
那个中午,林美叶拦住温泽坚,让他帮忙拍照,并第一次往个人网页上传了一批图片。图片中笑着合影的三个女孩都已故去。
浓烟吞噬了一切。
火灾发生后,邓元发没有再找工作,他时常坐在文光村的操场上聊天。
文光村都是潮汕民居,白墙灰瓦,吊角屋檐,沿河而建,一眼望去,酷似电视上频频出现的徽州民居。
但低头看,发臭的河水里堆满垃圾,操场边随处可见塑料袋、烂菜叶。
邓元发说,他打算年底离开这里,回老家株洲谋个差事,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这里很美,可是很脏,很乱,不适合他。
刘双云在放火之前也曾经说过想要回家。
温泽坚给老板娘写了封说明信,说明工资是按月发放的,没有拖欠工资。并组织了幸存工人签名。老板娘平时对熟练工人颇为照顾,大家都愿意签字。
他是工友中读书最多的,他打算今后在网上做些生意,逐渐减少打工量。
15岁的陈敏萍在火灾中丧生,她是7姐妹中的老三,大姐出嫁,她和二姐陈慧萍一起担负起养家的任务。
12月9日上午,陈慧萍把弟妹拉在身边,试着告诉他们:“三姐走了。”但最小的三四个孩子只是笑,他们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陈慧萍叹了口气:“三妹走了,四妹明年个子再长高些就该出来做工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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