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从来没跟我叫过啥
不称呼任何人、不和任何人交流,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做游戏,这是小小在明白自己携带艾滋病毒、并遭遇周围人冷遇后选择的生活方式。一般情况下,小小从来不走出这个院子。跟他一样,也不出这个院门的,就是养在院里的一群鸡。
今年冬天,为了省些取暖费,养老院的老人们集体被迁到百里之外的一个养老院,这个院子里只剩下小小。只有在养老院做了17年饭的李振华每天为他做饭,而晚上,则由李振华的丈夫来给小小做伴睡觉。
歧视没有停止。
没有理发店愿意给小小剪发,没有洗澡堂允许小小进去洗澡,无奈之下,52岁的李振华自学剪发,他不想小小因为一个简单的洗澡和剪发去看别人的白眼。
由于每天和小小接触,李振华也遭到了村里人的反感。
“我会摊煎饼,以前乡里乡亲的经常来吃,可自打我开始照顾小小后,就没人敢来吃了。”说起这些,李振华满脸的苦笑。“今年收秋时,我脚碰坏了,乡亲们帮我收秋,我做好饭等着乡亲们来吃,表示表示感谢,可是一个来吃饭的也没有。”
尽量不去村民家串门和走动,是李振华面对村民的反感而选择的应对方式。这种方式,也是最无力的“反抗”。
小小爱吃带馅的东西,糖包、菜包就成了李振华常做的饭。院子里养的鸡是为了让小小有足够的鸡蛋吃。
李振华所在的乡镇由于有矿产,很多村民都去矿上打工,每个月都有2000元左右的收入。李振华惟一的女儿和女婿都在北京工作,月收入上万元,丈夫在矿上上班,月收入2000多元,如此的收入水平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而李振华却坚持在养老院做饭,挣每月几百元的工资。
李振华不傻,不是不知道2000元和几百元的差别,惟一支持她坚持在养老院干下去的原因,就是这个院子里有小小,她割舍不下的一块儿心头肉。
和小小在一起3年了,可却从没听小小给她一个亲昵的称呼,哪怕是叫声阿姨,这让李振华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可小小有什么事,她还是跟当妈的一样揪心。
前几天,李振华出去办事,小小一个人从窗户跳进装煤的屋子,往外铲煤。李振华知道后,后怕得很,狠狠地训斥了小小:“你万一要是给哪刮破了咋办?流血了,谁给你包扎?”
这就是做母亲的心,伤心了、批评了,可到最后,还是心里的宝贝儿。
眼看春节就要到了,李振华给小小从头到脚都装扮一新,还准备到养老院里包饺子,“闺女不回来过年,我和老伴就跟小小一起过,这不也是一家人嘛!”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一颗善良又伟大的心。
心里的妈妈
一直都在
为了能和小小沟通,记者蹲在地上跟小小保持同样的高度,让他用平视的角度就能看到记者。一个小时后,小小终于肯和记者说话。
“为什么不用哭泣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哭没有用。”
在小小的记忆里,他曾经为了一个想吃的零食跟妈妈哭闹,可是妈妈并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就走。眼泪掉了一地的小小看见妈妈决绝的背影,只好跟上妈妈的脚步回家。
一前一后的母子,在小小幼小的脑中成了定格的画面。
小小说,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哭,没有用。
记者想打破他脑中的画面,笑着说,“我家的小孩儿就经常用哭闹的方式换取他想要的玩具。”小小淡然一笑,说道:“以后你就让他哭,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小小说,他喜欢看动画片和《十万个为什么》这本书。
“我在家也经常看卡酷频道。”惊异于记者能说出“卡酷”这个他平时最喜欢看的动画频道,小小的眼中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光芒,只有这个时候,记者才能在他身上读出几分孩子的味道。
《十万个为什么》的126页,是小小刚刚看过的页码。在这一页,小小用一个破烂的纸条夹着,以便下次翻看。小小说,他最喜欢看其中关于宇宙的一部分,一遍看不懂,就再看一遍。
“好好学习,以后当个科学家,科学家就能研究宇宙。”
小小低着头回答,“我现在是活一天算一天”。这个时候,记者发现找不到任何话来安慰这个孩子。这一切,他幼小的心里,都懂,已经是一块伤疤,而这伤疤不断地一次次地被揭开,流血、流脓。
对记者不再排斥后的小小说,他已经“牺牲”掉了几颗健康的牙齿,原因是总爱吃糖包,李振华给他做的糖包。“她知道我爱吃”。小小说这话时,眼睛里有着一种被爱融化了的柔软。
李振华跟记者聊天的时候,小小就像个跟屁虫一样,看似无意地拿个玩具在摆弄,其实,他左顾右盼地瞄着李振华,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徘徊在李振华身边,宛然一个贪恋母亲的孩子。
小小说,每天早晨李振华来给他做饭的时候,他都跑出去接她,而每天晚上李振华走的时候,他也默默地送她到大门口。这个习惯了不表达的孩子,在内心深处,其实早已经无数次地喊李振华“妈妈”,只是,一直在被拒绝的环境下,他幼小的心灵选择了隐忍和退缩。
对于内心深处的呼唤,他更希望别人能通过感悟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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