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四川安岳县双龙街乡梅花村3社，曾明兴的长子曾科文（右）和长孙曾海生（左）仔细端详报纸，称画面上的年轻人他们并不认识。本报记者 何熠 摄
电影《落叶归根》剧照。
前天，在重庆北火车站发生一件让人关注的事件：一名年轻小伙背着一个包裹严实的“人”走出火车站，他是背着死在外面的爷爷回故乡四川安岳。这一幕被媒体称为由赵本山主演的《落叶归根》现实版。昨日，本报记者赶赴四川安岳一探究竟。
昨日，在四川安岳县双龙街乡梅花村3社，中午刚刚从浙江嘉兴赶回的曾科文，正默默地为去世不久的父亲曾明兴举办丧事。还沉浸在悲痛中的曾科文，对外界流传的父亲的尸体是“孙子”背着坐火车回家的消息异常愤怒。在仔细辨认了记者提供的“背尸”照片后，曾科文非常肯定地告诉记者，几个年轻人他都不认识，“父亲是回家后咽的气。”
那么，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呢？
儿子坚称：
不识照片上的“孙子”
昨日下午，记者辗转赶到了四川安岳县双龙街乡梅花村3社。
大老远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前，一根长长的竹竿挂着画满各种图案的长幡。按照当地风俗，这是为招魂用的。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正在举行一场丧事，不少村民在院坝内帮忙。一位老人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凉板上，换上了新衣，脸上盖着白布。周围摆着几个花圈，一些人正在做着法事。
在对面的小山坡上，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在自家田土里选着墓地。48岁的曾科文见到记者后，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了身份证和火车票。“我是今天中午才赶回来的。”从曾科文出示的火车票看，他是21号中午12点36分，从浙江嘉兴乘坐1251次火车出发往回赶的。“出发前，我在东莞的兄弟给我打电话，说父亲在他那里耍了2天就生病了。”
由于兄弟曾庆良上班实在走不开，而曾科文在嘉兴打工的工地要正月十五以后才开工，于是他就让兄弟将父亲送上火车，自己带着家人往回赶。
前天还在火车上时，曾科文突然接到了安岳老家堂哥打来的电话，“说我父亲被人送回来，奠不行了！”心急火燎的曾科文于昨日中午12点左右，终于赶到了老家，“太晚了，没能见上一面。”
昨日下午，陆续有媒体记者赶到。“孙子”背着爷爷尸体坐火车回家的消息，也传到了曾科文的耳朵里。“火车根本不可能上死人。”曾科文称，春运期间安检如此严格，背个死人上车简直是胡扯。
记者随即提供了几张“孙子背尸”照片，照片上有2男1女3名年轻人，其中一名年轻人背上背着一个被盖住了头部的男子，另外2人在一边帮忙。
经过仔细辨认，曾科文很肯定的告诉记者，照片上的几个年轻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随即，曾科文的家人和亲属也纷纷表示，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儿子疑惑：
谁送老人回的家？
按照之前媒体的报道，77岁的曾明兴是被自己的“孙子”背着送上火车，再花800元包了一辆面包车送回家的。但据记者了解，曾明兴育有3女2儿，孙辈共有7人，其中孙子5人、孙女2人。除了随父亲曾科文一起回家的孙子曾海生外，其他（外）孙辈全都在外地打工，都在赶回的路上。
曾科文回忆，过春节时，就在商量过完节带父亲去嘉兴。“他觉得浙江有点冷，就说要去广州那边，暖和些。”初六时曾科文接到父亲从东莞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已经到了，有点水土不服，还说要多耍几天，回来的时候想坐飞机。”但两天后，曾科文又接到了兄弟曾庆良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生病了，身体状况很差。想回家。”与兄弟约好了送父亲上火车的时间后，曾科文才开始张罗着买回家的车票。
由于在东莞的兄弟没有手机，曾科文无法确认父亲上车时是否有人陪同，也不清楚父亲到底病得如何。而送父亲回来的几个人，在当天就离开了，使得第二天赶回的曾科文也没有见到他们。“我宁愿相信他们就是兄弟安排的好心人。”直到昨日记者截稿时，曾科文仍然没有接到兄弟打来的电话，无法确认是何人送父亲回的家。
亲戚证实：
老人回家后咽的气
家住大足的阳文超老人是曾明兴的亲戚。大年初三，曾明兴来他家做客。“他到我家耍了一天，还跟我说，第二天要到重庆坐火车去东莞。他这是第一次去，兴奋得很。”当晚，阳文超和曾明兴促膝长谈到深夜。“他告诉我最近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吃饭都要吃得少些。”第二天一早，曾明兴前往重庆，临走时还告诉阳文超，自己准备坐飞机回来。
梅花村村卫生站的医生谢义良是曾明兴的生前好友。他告诉记者，曾明兴的孩子全都在外，2004年老伴去世后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身体不怎么好，“主要是肝脏和胃，还比较严重。”
谢义良称，大年初二曾明兴身体不舒服，还去他那里输液，“输的都是些消炎药。”谢义良告诉记者，曾明兴虽然病不少，但人很硬朗。担100斤的东西不成问题。去世前，家里还窖着他亲手收的几百斤红薯。
前日下午，曾明兴的侄儿（曾科文的堂哥），突然见到有几个陌生人将曾明兴背回。由于曾明兴家门紧锁，侄儿只好撬开门锁，将其接入家中。“喉咙还有声音，身体还有温度。”但送曾明兴回来的陌生人何时离开的，他并未留意。
很快，卫生站的医生谢义良被叫到了曾明兴身边，“他已经站不起来，还有脉搏，很弱。”谢义良认为，曾明兴是因为到了东莞后，水土不服，导致体内疾病爆发。
曾科文告诉记者，目前部分亲属正在赶回老家的路上，家里也正在给老人寻找合适的墓地。“估计在元宵节后就安葬。”曾科文称，很感谢那几个将父亲送回家的陌生人，“如果有机会，想当面道谢。”在曾科文看来，这几位送父亲回家的人，替他们尽了孝道。至于是否是兄弟安排的，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本报966966热线欢迎知情者提供线索，帮忙找到那几个陌生人，让曾家人了却心愿。本报记者 肖庆华 实习生 陈骥
记者手记》》
落叶归根 方能慰藉心灵？
虽然曾科文仍然未接到兄弟的电话，但从他的直觉来看，这起事件很可能是在东莞的兄弟特意安排的。曾科文一家都在外打工多年，过年前才回家与父亲团聚。因为身份证留在嘉兴（初一实行实名制火车票），所以他不得不在除夕当天买火车票离开。为此，他懊恼不已。
虽然在外地城市漂泊多年，但像曾科文一样的人，临近春节就归心似箭。更不要说像他的父亲曾明兴这样的老人。繁华的都市、喧闹的街道、轰鸣的机器，对这些怀揣城市梦，进城打拼的人而言，带来的并非一种安全感。只有故乡，以及故乡的一切别人看来落后的风俗，方能慰藉他们的心灵。因此，他们追求灵魂和肉体都回归故乡。这种信念，一直扎根于他们以及你我的骨髓中。肖庆华
市民热议》》
孝心感人 请别责怪他们！
力哥秦兴富：农村习俗是讲求落叶归根，哪个后人愿意把亲人葬在外地。
公务员潘琦：中国人的乡情，可敬，可悲！
设计师王芳：千里火车运尸回乡，亲情固然可贵，但是火车上同车厢的旅客怎么办？万一尸体有传染病，危害到他人利益这么办？
网友：我觉得落叶归根应该是老人的最后心愿，但如果是死了之后才背上火车的好像不是很妥。
网友：坐火车是不对，可不要责怪他们，没钱怎么办？我看见这个孙子又帅又有孝心。感动得很。
网友：愚昧，非要背个尸体才行吗？火化了再拿骨灰送回老家也行呀。你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为什么规定人死了要在最近一站下，肯定是为大家制定的，是有道理的。本报综合
链接》》
“这样送死者返乡并不理智”
首例“背尸回家”事件的报道者昨评价这次类似的事件
其实早在2005年1月，同样在新年伊始、人潮穿梭的广州火车站，就出现过四名打工者带着同乡遗体从福建龙岩转道广州回湖南的事情，最后被警方发现。这是我国爆出的第一起“落叶归根、背尸回乡”的悲剧。
五年后，类似的悲剧同样在重庆火车站上演，当年参与报道的记者又如何看待？
“当年裹着老乡尸体千里回乡的这个人叫李绍为，事情被媒体报道后，这个老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昨日下午，记者电话联系上当年全程采访这起全国第一例“落叶归根”悲剧的南方都市报记者肖海坤。
谈起5年前的这件事，肖海坤还记忆犹新，“这事在当年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不仅在国内，甚至欧洲国家都有人打来电话，表示愿意帮助这位裹着同乡尸体、千里返乡的李绍为。”
这起事件纠结着“落叶归根、人死回乡”的复杂情感，当时引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讨论，大家还针对社会救助机制进行了讨论。有人说“扛尸”让人心酸 ，也有人觉得千里运尸是农民工群体践行道义的震撼。
作为报道过全国第一例“落叶归根”悲剧的人，肖海坤昨天一早便在网上关注起发生在重庆的类似事件，但这次他更觉得，“如果2005年发生在广州火车站的这起悲剧还更多地参杂着一些社会同情心和对救助制度反思的话，那么这次人们更需要清楚地看到的是这种送死者返乡方式的不理智和错误。”
“其实这两起事件选择这种运尸行为的原因肯定不同，只是他们都选择了一样的方式，但这样的做法是否考虑过，和运尸队伍处于一个车厢里的旅客，他们的卫生安全、他们的心情谁来负责？而这时正是春运期间。”肖海坤说。 本报记者 王珊
新闻回放》》
2005年1月2日下午4时左右，广州火车站，警方用警戒线将一件特殊的行李圈了起来，这件人形的行李长约1.7米。
这件行李的主人就是61岁的湖南人李绍为。他介绍，那是他老乡左某的尸体。他只是想把老乡的尸体带回湖南老家。
李绍为和死者左某，均是衡阳市郊区人，两人自幼认识，一起到福建省龙岩市做苦力活。3天前，左某因饮酒引发脑溢血，医治无效死亡。在李绍为的提议下，众老乡决定，将左某尸体带回家乡，大家又没钱包车运载，最终决定坐火车回家，不料在广州被警方拦截下。
2005年1月7号，54岁的死者左某在广州火化，家人只能带着他的骨灰“落叶归根。”
当事人现状》》
当年背尸人也“落叶归根”
5年过去了，死者家属与扛着同乡尸体返乡的老人，他们的生活现状咋样，昨日，记者经过多方联系，终于获晓情况。
李绍为：
最终选择回老家
据肖海坤回忆，当初人们将更多的同情与关注的焦点放在了扛尸人李绍为身上，很多人愿意帮助老人改变生活现状，“最终当年已经61岁的老人选了一份在深圳维护农场的活。”包他吃住，生病也支付医疗费，每个月最少400元的工资，他每天只需要看门、锄草、看鸡鸭。
“不过听说没多久，他就回老家了，临走前给帮助他的那位好心老板说，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还是习惯老家村里的生活。”肖海坤说，最后知道老人的消息，是在2005年底，离开深圳回了老家，之后的生活外人无从知晓，“但这起事件，至今还深刻地留在不少人的记忆里，有些心酸。”
昨日下午，记者通过多方联系，找到老人现在的居住地：湖南省衡阳市雁峰区岳平镇。提起老人的名字，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他2005年就回到这里了，以前还在衡南的郊区住过，不过最终还是落叶归根了，回到了老家福人村。”
由于老人所在的福人村大多没有通讯设备与外界联系，村里唯一的那部对外联络的办公手机昨天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不过对于老人的生活情况，镇政府工作人员表示，老人回家后仍很埋怨自己，害怕与左家（死者）人相处不好，但多年过去了，大家相处无事，“那事过后，他（李绍为）获得一些社会捐助，人们大多觉得他千里运送同乡尸体回乡很义气，捐了些钱，应该够他养老，现在也算是真的落叶归根了。”
镇上不少人觉得，李绍为应该感谢左某，他对死者仗义，死者也带给他了好福气。
左家人：
已经原谅李绍为
至于死者左家人，在事件被媒体报道后，也获得一些捐助，不过生活并未因此改变，如今家里的青年男女都在外地打工，生活依然很艰难。左某的死和最终尸体未能归根，让家人一直很内疚。对于李绍为，家人选择了原谅。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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