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存尝试吸毒
在缅北,毒品是随处可见的“日用品”,山区、村寨的小卖部都会暗中销售它们。这里吸毒成瘾的人比比皆是,路上看到那些面歪嘴斜、口齿不清的人,多半因为吸毒把脑子严重烧坏,基本等同废人。
×邦等地禁毒后,种植鸦片的人越来越少,缅北武装人员一接到线报就会到现场铲除。事实上,鸦片类毒品生产周期长、成本高、产量小,远不能跟化学合成的毒品相比。虽然鸦片、海洛因在市场上少了,但缅北的毒品问题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严重,而且在迅猛发展。
在我看来,化学毒品插上中国经济崛起的翅膀后,缅北实际上已经在发动一场针对中国的21世纪的毒品战争。大部分来自中国内地的流浪者跑到缅北淘金的最终目的就是贩毒,这里十元钱一颗的麻古,卖到中国三四百元。中国的雇佣兵中,手段高点的和当地人一起帮毒枭或做私人武装护送贩卖毒品,主要通过走水路,即湄公河往缅泰一带过境。胆大不要命的,就往云南边境贩运。
缅北地方武装几乎没什么医疗后勤条件,毒品就是治疗一切伤痛的“灵丹妙药”。军队虽然不会公开发放,但这东西随处可以弄到。军队处理“瘾君子”的方法,也只是抓去关上几个月,期满就释放。
五年中我体会到最深的恐惧,是2010年×邦面临跟政府军开战的时候。我做了所有准备,甚至去尝试了毒品。毒品中鸦片本身就是麻醉剂,麻古则是兴奋剂。我知道这里哪怕受轻伤,都可能导致死亡,尝试的目的一是尽可能避免受伤;二是假如受伤,能最大限度自救。
我先尝试了“卡苦”。卡苦是缅甸当地的一种草叶,刷上熟鸦片膏汁后晒干制成的,用水烟筒吸食。令我失望的是,“卡苦”并没有给我带来麻醉感觉,吸了之后只是昏昏欲睡。随后又试了麻古。麻古即麻黄素,俗称“冰毒”。麻古是一种冰毒加香料混合制成的红色小药丸,上面印有“WY”字样。
吸食麻古后,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剧,肾上腺素飙升,疼痛、疲劳感明显减轻。吸食当晚,我的脑子像炸开锅一样高速运转,彻夜不能平静。通过亲身体验,我了解到在战时假如极端条件下,通过麻古这种类似强心针的刺激,可以增加生存率。当然,前提是平时不可吸食上瘾。之后,我在自己的战备背包里面备了一些锡纸和一小包麻古,以防战时之需。
民族主义的热火熄灭
在缅北五年,×邦军方面已无战事多年,战士们无所事事。很多时候,我也会品评两个国家和民族不同的生活习性。
只要事不关己,缅北人是“油瓶倒了都不扶”。比如擦枪,我个人习惯是不管用不用,都是一月一擦。而且擦枪都是按照规程,用布擦干净,上油,太阳下暴晒让枪油渗进金属,再擦干净,最后用黄油擦一遍才组装。他们不会这么做。再如出差,说好早上9点出发,常常到12点也走不了。
缅北人的字典里没有“节省”二字。只要手上有点钱,都是立刻花光。我随身背一个水壶,基本上不买饮料喝;而战友们只要身上有钱,渴了必定去买饮品,最喜欢的是大陆的饮料“营养快线”。
缅北的百姓非常穷,住的是草屋,全部家当用一张被单就可以卷走。尽管如此,他们做饭时,倒油跟倒水一样,放味精跟放米一样。饭后,几个碗就放在那儿,让老鼠来洗;下一顿饭前,用水冲冲就算洗过了。
有一段时间,我在前线阵地的营部驻守。没几天,就在营部周围捡到好几个完好的弹匣胸挂——帆布没破,只是旧了点。但凡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我就不禁想问:以你们这样的条件,有资格这么浪费吗?
在我看来,缅北是文明的沙漠。文明产品一旦落入缅北人手中,就等于开启了报废倒计时。缅北人手机很少有能用超过一年的。不仅使用上极其粗暴,如若出现小故障,他们就找把小刀就开始乱撬、乱敲,哪怕是诺基亚手机也扛不住这般野蛮操作。
我觉得,缅北的社会百态跟当地百年以来的鸦片种植生活生产方式有很大关系。鸦片是懒庄稼,不需要管理维护,烧荒后种子撒下去,便可坐等收获。缅北人的鸦片种植塑造了他们的社会人格和观念:慵懒、散漫和不思进取。
2013年8月底,在我当雇佣兵的第五个年头,我向×联军4××旅提出请假申请,说家里有事,要回国一趟——这是中国雇佣兵脱离部队的常见理由。大家都明白,我去意已定。回国后部队来过几次电话让我回去,我都婉言拒绝。
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人们常说时光似水,我心里那一团民族主义的热火,终于被时间一点一滴地浇灭了。五年后,我终于顿悟:缅北的民族地方武装之所以叫民地武,是因为他们是一个没有政治理想的民族。理想既失,只有靠打着“民族”的口号来维系,靠着地方武装苟延残喘活下去。他们已经病入膏肓,再多的帮助,也是徒劳。
等我垂垂老矣之时,会记得这么一段经历:在青壮年时期,曾为了一个信仰而执着著。我以为它触手可及,以为已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直到它离我远去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未曾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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