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云同志:
尹总领事返国披阅手书,藉悉我军在越近情,甚慰且念,吾弟此次率部入越,艰苦备尝,乃于流离颠沛之中,犹能负重整饬,严督勤教,提振士气,团结精神,良深欣慰,仍希益励忠勤,循抚部属,努力自强,待机报国,是所至盼。来书请求诸事,已交主管机关迅速办理,余由蔚文同志面达不赘,顺颂勋祺。
中正手启
9月6日
10月,蒋介石再派国策顾问林蔚和“国防部”总政治部副主任胡伟克一行坐飞机到富国岛。看望官兵后,林蔚与法国殖民当局商洽、谈判,准备把他们运回台湾。谁知谈判完全不得要领,一个说东,一个扯西,结果林蔚和胡伟克无功而返。12月,蒋介石下令任命黄杰为留越国军管训总处司令官。总处下辖三个管训处,官兵设总队、大队、中队。
第二年春天,法军殖民者在越北遭到越共胡志明率领的部队重击大败,当时由塔西尼中将出任法军总司令兼印支高级专员。蒋介石通过美国政府向法方提出将官兵转运台湾之事,但又被塔西尼一口拒绝。官兵们渴望回到“自由中国”的愿望再次落空。
事情一拖再拖,到了第三年,1952年4月,台湾“国防部”不得不成立富国岛部队专案小组,密商对法进行交涉、接运、安置等事项。“中华民国”驻法大使馆与法国外交部交涉,台湾“外交部”也与巴黎驻台北代办罗嘉凯商洽。折腾大半年,但还是无果。
富国岛的落难军民有国不能回,这可急坏了他们。后来,他们终于想出一个主意,就是学印度甘地的“不合作”运动——众官兵进行绝食,进行自虐。12月25日正是西方圣诞节,万余国民党官兵和眷民齐集阳东机场,把灶具丢在一旁,锅底朝天,又喊口号又发表演说进行抗议。驻岛法军尽管早有准备,但没整队前来镇压,反而快速把自己手中的枪、炮锁进军械库,并且派人对黄杰等人说:“我们任由华方处置。”
这些驻岛法军不来镇压他们,反倒自己解除武装,甘当国军的俘虏,犯什么神经了?
其实,他们这是以软对软的招术:你们闹就闹吧,我们不管了,武器入库你们抢不着。但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实际上岛屿上的双方进行“自虐比赛”时,附近岘港、金兰湾的法国军舰却悄悄开到了富国岛的四周,严密监视着岛上的一举一动。法军战机也出动,低飞盘旋在绝食的人群头顶上,进行示威。
午后,终于出事了。一名士兵因仇恨法军不把自己当人看待,愤怒地冲入法军营房,夺下门口卫兵的枪支,并且刺伤该卫兵。眼看事情闹大了,黄杰暗暗着急。可法军还是一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的态度。面对这种软刀子,黄杰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先熄火,对手下们说:“回去吧,双方均冷静来处理!”
一场声势浩大的绝食斗争就像铁球猛砸在棉花上一样,什么效果都没有了。
好在有老天爷帮忙。
不久,顽固不化的塔西尼居然因病一命呜呼,黎多诺接任。此时艾森豪威尔上台,且怂恿蒋介石“反攻大陆”以牵制朝鲜战争。因此,当林蔚再次前往越南与法军商洽时,在美国人的压力之下,黎多诺的脑筋总算转过来,答复说:“我原则上同意国军返回台湾去。”
10月,在法方安排下,黄杰搭乘飞机秘密前往台湾,向蒋介石当面报告富国岛官兵的情况。在蒋介石的指示下,台湾方面准备具体的接运工作。
一个月后,黄杰再返越南。
1953年初,法国政府正式通知台北方面:“同意富国岛国军赴台。”黄杰再次秘密赴台报告,请示官兵回台之事。
这次面见,蒋介石等人对在富国岛的部队起了个雅名,叫做“忠贞部队”。黄杰与蒋介石当面商量安排官兵接运、安置诸事,蒋介石说:“这个计划就叫做富台计划,我们准备为忠贞官兵建筑住所。”
随后,“国防部”在台北、桃园、台中、左营、花莲等地分别修建“富台新村”准备给归来的官兵和家眷居住。
接着,台湾先后派出好几批人员前去富国岛,带去大批新制军服,好让他们抵达台湾时仪容整齐,而不是看起来像无人收留的难民。
“富台新村”很快建好了。
于是,蒋介石和周至柔、郭寄峤等人决定将在富国岛的近三万军民(除去约1500多人自愿留在越南)分七批用大型军舰运回台湾。
5月14日,参谋总长周至柔电告黄杰:“留越国军即全部船运台湾归国,第一批船15日出发。”
5月23日,第一批接运官兵的三艘大型军舰到达越南阳东。黄杰如是形容当时的场景:
清晨,海面的晓雾,又浓又厚,一片迷蒙,看不出什么动静,但鱼肚色的高空,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天气晴朗的预报,海里的波浪也太大,我的心头,泛现出无言的喜悦。渐渐地,重重的晓雾消失了,旭日从东阳山背射出灼人的光芒,使碧透的海面平添无限瑰丽。蓦然间,一声尖锐的狂呼:“船来了!”沙滩上的人群,如蚁沸蜂屯一般,向东南角上挤去。这时,三艘登陆艇,迎着升起的朝阳,正对阳东港驶来……
官兵们三年的郁闷一扫而光。在管训处的组织下,第一批2000多名返台人员和家眷有序登船。经过近十日的大海航行,三艘军舰抵达台湾,进驻左营的胜利营区。
这一批残兵败将下船后,“国防部”马上进行拨编。首批返台的富国岛部队,即第一管训处第二、第三总队拨编海军陆战队第一旅步兵第四大队、第二旅步兵第六大队,但两个新编大队副主官及政战干部均由陆战队司令部派遣;第一管训处第一总队、处部及直属大队官兵,一部分拨编海军士官学校,一部分拨编陆战队司令部直属连与旅直属炮兵单位。这些落难军人编入了国军最精锐的王牌部队——海军陆战队。
之后批次的来台人员均在台南高雄港上岸,除少部分拨入海军陆战队外,多数编入陆军各师,眷属则分别安置在台北、台中、台南、左营、花莲等新建的“富台新村”。
黄杰是最后走的,主要是在越南处理善后工作,拜访和感谢那些法军殖民者。当他返回台湾后,立即成为大英雄,岛内军民齐口赞誉他为“海上苏武”。中央社发表长篇文章,盛赞他在富国岛三年,对“蒋总统”忠贞不二,经受了最严峻的考验,并且这份忠心远远胜过西域牧羊十九载的“麒麟阁十一功臣”苏武。在一派赞誉声中,黄杰即被蒋介石拔擢为台北卫戍司令部司令。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他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这支残兵回到台湾,多少充实了国民党军队。但是,区区几万人马对蒋介石的“反攻”作战自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然而,蒋介石的“反攻”战争梦还是没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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