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在你看来,我国在网络安全方面面临怎样的形势?
邬江兴:我们在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方面是一个后进国家,现在正在奋起直追。一些技术先进的国家在信息技术和网络空间里具有自然的领先优势,像美国就可以说具有绝对优势。美国的战略目标是追求网络空间行动的绝对自由,这个自由显然是不能被约束的,所以它必然会利用其压倒性的技术优势来左右网络空间。
第二,我们的网络系统、信息系统、网络技术设施,很大程度上都依赖像美国等先进国家的硬件、软件、器件、部件甚至系统。我们在能源、交通、金融等国家要害或敏感部门,大量使用了国外的软硬件产品,客观上造成了信息单向透明的不利态势。
被透明化已成为我们国家在信息领域中的一个严峻现实,不是我们想透明,而是被透明。
第三,我国还没有形成一套从制度、体制、法律、政策到人们的防范意识等全维全域的信息安全体系。我们总是在喊“狼来了”,其实披着羊皮的狼已经混进了羊群中,我们已经处在随时随地的安全威胁中。
比如我们的金融系统在使用一些敏感的信息设备时,国外的信息系统比较成熟,功能上比较完备,技术上比较先进,成熟度也高,用起来肯定方便,但是它可能带来的危害很多人不愿意去想,或者不愿意去面对。东西是不错,跟鸦片一样吸了以后提精神,有幻觉,但它会残害我们的肌体甚至威胁我们生命的问题也绝不能视而不见,必须创新发展自主可控的技术系统以绝后患。
监听各国政要手机说明美国具有超强网络实力
《瞭望东方周刊》:说到网络安全,不仅我们国家面对的形势很严峻,前段时间以德国总理默克尔为代表的政要手机被监听,全球反应强烈,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邬江兴:首先,监视包括美国盟友在内的这些政要的手机,说明美国在网络空间上的绝对优势不是吹牛的。可以看出,美国的这种绝对优势连其盟国也难以望其项背,相比中国其绝对优势可能更大。美国人在技术领域的领先地位短时间内很难撼动,世界各国要在信息技术领域做到能够跟美国旗鼓相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我们也可以看到,网络空间严重缺乏国际秩序,缺乏网络道德,缺乏行为规范。在一个讲究人权、讲究平等的国际文化背景下,我们对于网络空间虚拟世界也要像现实空间一样强调道德准则、规范准则,要制定国际秩序来规范和约束技术大国的行为,保障技术弱国的平等权利和权益。所以不仅仅是现实世界要讲人权,网络空间的人权可能更要关注。
资料图:美军网络司令部。
第三,网络空间已经成为各国情报战最关注的一个领域。各国都在通过网络搜集政府、军队、企业甚至个人的一些信息,这里面有些可以理解为正常的收集,有些是普遍认同的潜规则行为,但大多数行为却很难冠以正义或非正义的标签。
《瞭望东方周刊》:这种监听,尤其是针对政府首脑和政府核心的监听,技术上怎么实现?
邬江兴:其实很简单,看看我们用的手机,操作系统大部分是微软的Windows、谷歌的安卓等,手机芯片大多是美国高通公司的,计算机CPU主要是英特尔、AMD、ARM的,应用软件和工具软件大部分也都是国外的,乃至我们的信息系统、技术设施,例如交换机、路由器、防火墙、服务器大部分都是美国的。
所有这些,从器件到组件到部件,从硬件到软件,从技术、工具软件到应用软件,从终端设计到高端制造,基本上被美国人占了。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要监听谁,在技术上应当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
记得默克尔在电视上说过,她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加密的,一个是个人的,加密的可能是美国人听不到的。现在用加密手段来防范,还是一个有效的措施,但也不是绝对可靠的,如果实施加密的器件是美国人造的话,我也很担心这个加密有没有效。
核弹只能摧毁局部,网络战可以毁掉一个国家
《瞭望东方周刊》:正是因为网络太重要了,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网络战部队,网络战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会不会发生网络战争?
邬江兴:网络战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战争,跟我们传统的战争形态有相同点,也有很多不同点,我主要强调一下不同点。
第一,网络战是无硝烟的战争,不分平时和战时。
第二,战争的对象不同,它是个人跟国家、个人跟社会、团体跟国家、甚至国家跟国家。战争主体可以是非政府组织,也可以是国家。
第三,它产生的破坏首先是影响信息通信基础设施乃至各种信息系统,然后传导至实体世界产生骚扰和动乱,比如扰乱你的金融系统、交通运输系统、能源系统,从而影响你的战争能力。也就是说它是通过一种间接的方式来影响战局。
第四,现代战争都是信息化的战争、精确制导武器,网络战将会影响这些武器的精度和打击能力。
现在我们看到的各种窃听事件只是网络战争的冰山一角,更大范围的政府级的对抗、国家间的隐形博弈时刻都在进行。现在对网络战理念的准确定义,学术界还是有很多争论,但是目前所发生的监听事件,我们不妨认为是网络空间的一种特殊的战争行为,如果仅仅把影响社会、生活、国家发展方方面面的网络攻击行为认为是网络战的话,那就相当地狭隘和偏颇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