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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山战役中共为何没应蒋介石要求出兵抗日?(图)

www.sinoca.com 2012-07-26  人民网



  自皖南事变以来,国民党高层多数主张厉行压制肃清之策,唐对此颇感担心,一直主张处理中共问题应“深思筹算”,“不能简单决定”。因而对蒋介石“想缓和中共的决裂”,极为赞成,叹其“谋国之心,亦良苦矣”。中条山战役开始前和战役开始后,唐还两度正式呈文说明反对从军事的角度来设计解决中共问题的办法,“主张政治斗争重于军事斗争,分化重于防制,(加强)宣传的战斗性以瓦解中共”见唐纵日记1941年2月20日,3月25日,4月20、21日,5月17日,《在蒋介石身边八年 侍从室高级幕僚唐纵日记》,第192、198、202 203、209页。。不难看出,不仅唐想不到用逼中共出兵以消耗中共的办法解决中共问题,而且在他心目中,蒋也不是如此“富于阴谋策略斗争精神”在唐纵的眼里,只有共产党的领袖才是这种人。见唐1941年4月28日见张国焘后所记日记,《在蒋介石身边八年 侍从室高级幕僚唐纵日记》,第205页。之人。因此,他之佩服蒋在这一问题上之“贤能”,显而易见也不是因为蒋想出了什么“消耗其实力”的办法,而是蒋想到了唐苦心孤诣想要运用而不可得的“用政治方法解消共产党”的具体手法,即借助舆论使中共或不得不出兵抗战,或为保实力而冒失去公众舆论同情自陷于道德困境的危险。

  记述蒋介石上述言论之人如此解读,那么提出这一做法的当事人蒋介石自己又是怎么考虑的呢?对此,邓文估计因缺乏材料,因而没有只言片语的说明。故这里需要就已知的蒋介石日记的内容,稍加梳理与分析。

  据国民党军史资料,国民党方面是在4月20日开始研究日军进攻中条山的危险局势的,蒋介石25日开始考虑加强中条山及洛阳、潼关防御工事问题,而有关军事部署是5月2日正式发出的。台北“国防部”史政编译局编著:《抗日战史(晋南会战)》,1981年,第7页。从蒋日记看,他当天已经读到这一文件,并且注意到日军大规模增兵晋南,有渡河进攻洛阳、甚至西安的危险。但一连几天,蒋介石都估计,第一,日军“决心肃清我在晋各部队”;第二,“日军必不敢过河侵洛(阳)潼(关)”。因此,他的计划仍是如此前几次中条山抵抗日军进攻的办法一样,决定集中力量于晋南,与敌一战。

  从探报得知,此次日军调动兵力极多,故从蒋介石到徐永昌等,都颇感紧张,担心这次作战未必能够保住中条山根据地不失,害怕再遭败绩。但蒋介石最初还是坚决否定了将晋南部队南撤过河的意见,他的态度是:“严令晋南各军团结一致,死中求生”,“虽被其歼灭亦所不畏”。当然,他在内心反复安慰自己的话是:“无论胜负,已尽人事。故此心泰然无惧,即使晋南失守,亦不过如此,并无妨碍我抗战之计划也。”《蒋介石日记手稿》,1941年5月2日、3日、6日,见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藏档,并参见《徐永昌日记》第6册,第99页。

  由战役发生前数日蒋日记所记情况,可知蒋介石这个时候确实陷于中条山保卫战的严重危机感之中。换言之,徐永昌的判断理当不错,即蒋介石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明知中共已经因皖南事变与中央政府撕破了脸,中央政府也一直没有改变中共军队必须按照“中央提示案”命令撤至规定的范围之内的要求,他却置中央政府的颜面于不顾,反过来想要求中共帮忙了。因此,蒋介石国民党这次在做法上固然是采取了用公众舆论来施压的所谓“激将”策略。但明眼人一望即知,蒋是在求中共出兵帮助减轻中条山失守的危险,而非真的是想要引诱中共出兵,利用日军来打击削弱八路军。

  可以支持这一判断的,是这个时候饥不择食的还不仅是一个蒋介石,而是整个国民党高层,甚至包括理当亲共的苏联军事总顾问崔可夫在内。

  据徐永昌日记记述,5月7日下午日军开始发动全面攻势,8日下午刘为章提议用民意逼迫中共出兵援助,9日上午党政军会报中崔可夫也明确提出建议,主张立即下令让八路军出兵助战,以牵制进攻日军。会议当即决定两案:一、令卫立煌指挥朱德作战;二、以蒋委员长名义下令并说明,日人乘我内部摩擦将侵及洛、潼,八路军如尚不放弃抗战,应即加入作战。《徐永昌日记》第6册,第103页。对此,似乎只有徐永昌持有异议。他当场表示说:“共军不加入作战,国军是否即不能抗日?如此妥协将置委员长前令于何地?如必取第二案者,应仍加入一句,即令其并遵行撤至河北作战命令。”考虑到如此要求八路军出兵,不仅有碍中央颜面,而且自毁“中央提示案”与何、白“皓电”之明令,故当晚徐又专门打电话给蒋介石,强调说明:“共军之打敌与否,全视与彼有利与否,如其有利,我不要求彼亦打(开战前及开战初为证)。否则,乘我要求,答我以必打(其实是看我打,遇机尚要捡我便宜)而不打。事前是宣传,事后是要求。我必落个急时抱佛脚,事平不还愿。”他的意见,应告诉中共代表周恩来,前日要中共出兵之话是警告性质,同时亦不必令卫立煌指挥他们,以免自降身份,使中共自认奇货可居。他说:“我们真要对之妥协,亦必待敌人此次攻击过去平息后再与商讨,不应在敌人进攻时示弱。”对于徐永昌的意见,蒋亦认为有理,因此他在电话中表示赞同,并说明照此意见交由刘为章再向周恩来进行转达。只不过,蒋介石内心还是希望八路军能够出兵。因此他仍旧提出,刘为章转达时要加上“彼亦有军誉与人格及对国家的良心,这次敌人进攻,十八集团(军)打敌不打敌,即证明其与敌妥协不妥协”一句。他显然认为这样讲会更有“激将”的作用。《徐永昌日记》第6册,第103页。

  值得注意的是,蒋介石在这时的日记中对其授意刘为章要求中共出兵之事,完全没有记载。了解蒋记事习惯者都很清楚,蒋对自己认为重要且颇感得意之举,一向是有闻必录的。蒋对此一句不提,恰好可以印证他本人这时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得意,更非深谋远虑,很可能恰恰是病急乱投医的一着,因而有意不写在自己的日记里。

  有关蒋将中条山之役与中共联系起来的日记,只在9日的日记中才有出现。蒋介石在这一天的日记中重申日军“决无渡河攻洛之兵力”的同时提到:“中共藉(借)此要胁(挟),应淡然处之。”《蒋介石日记手稿》,1941年5月9日,见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藏档。这后一条显示,他这一天已经得到了延安方面8日回复的意见,即“配合作战”“不成问题”,唯须先“解决新四军问题”、“速发饷弹”和“停止反共”等。对此,蒋因无法让步,自然视为要挟,但因无可奈何,故颇感无奈,只好“淡然处之”。

  10日,刘斐(为章)再向周恩来转达蒋、徐商量好的意见,请中共郑重考虑,周恩来此次作了比较积极的回应。因此,蒋介石在次日马上接见了周恩来,用恳切的言词委婉地表示说:“你们如配合行动,我决不会亏待你们,饷弹有了成绩后自然发给”,“各地反共捉人,要使他们安心,我一定命他们放人”。他并且具体说明了八路军可以配合的作战方法和具体方向,称:“只要你们用游击战争的方法,切断同蒲路、正太路、平汉路等,敌人一恐慌,一定会恢复原状。”《周恩来关于蒋介石要求华北我军配合作战等问题向中央的请示电》,1941年5月10日;《周恩来关于与蒋谈判情况致中央电》,1941年5月11日。很显然,蒋介石对周恩来的回应非常兴奋,他不仅在当天的日记中特别记下了这一情况,还特别写道:“中共对晋南战事或能望其表示击敌,余仍以诚挚待之。”《蒋介石日记手稿》,1941年5月11日,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藏档。

  由上述情况可以很清楚地了解到,由于中条山根据地对防守河南洛阳以及陕西西安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因此,蒋介石国民党无论如何不愿轻易放弃。中条山以北、以东,又都靠近中共的武装根据地,在日军大举进攻,眼看中条山不保的情况下,蒋病急乱投医地想到了请中共帮忙,却又不肯放下身段,一定要拿人格、军誉、良心,甚至是抗日不抗日相要挟,结果就弄成了左右不讨好的局面。简单地说蒋介石要求中共出兵是想要“一石二鸟”,或借机“消耗其实力”,或借机“从政治上打击中共”,恐怕都有过度解释之嫌。

  中共回应的经过与未能实际上配合的原因

  
邓文对毛泽东和中共中央为何拒绝配合国民党的中条山战役,没有具体的解释与说明,只摘录了毛泽东5月9日和14日两则电报的内容:一是强调我们决不要被国民党的激将法所动;一是强调我们要配合也不要在晋南,而应当放到晋东南和冀南去。其结论是毛泽东用这种办法使“蒋之激将法失效了”。这一解读,也不准确。

  如前所述,中共在军事上与国民党冲突摩擦的问题,由来已久,与《苏日中立条约》的签订及中共对苏日条约的态度,并无多少关系。实际上,如果我们注意到1937年8月洛川会议的争论,我们理当注意到,因为相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杆子里面出一切东西”,因此,毛泽东对军事问题最关心。而他处理军事问题的根本原则,又恰恰是邓文提出的那个“全部问题的实质和核心”,即“对谁有利,对谁不利”的原则。换言之,这和是不是配合国民党作战也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像毛泽东当年不主张太快出动军队上前线,反对打阵地战、运动战、正面战,甚至不主张集中作战等,表面上他强调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国民党要提高阶级警惕性,实际上,却是因为他注意到当时党领导下的三四万部队是中共革命最后的本钱。在他看来,如果贸然将这几万部队送到抗日的战场上,轻易地在与优势的日本军队的作战中损失掉,无论如何都是不利于“革命的基本利益”的。

  事实后来也证明,毛泽东在洛川会议上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1937年9月25日新编成的中共林彪的部队,即八路军一一五师,以4000余人的兵力,在山西平型关口前受命伏击日军的辎重队和汽车队,一战就损失了1/10,且伤亡中相当一部分还是长征过来的团、营、连、排干部。《林聂关于一一五师平型关战斗和伤亡致毛朱彭电》,1937年9月26日。如果继续照此打下去,而且要和日军正规部队展开正面作战,其后果可想而知。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军事领导人都因此认识到了毛泽东这一军事思想的意义。包括朱德、彭德怀等八路军前总的领导人,平型关战役后也还是相信,即使对机械化程度和火力超强的日本第五(板垣)师团,如果在山地,还是有打胜仗的条件的。《朱彭任关于目前形势的估计与我之战略方针致中央军委电》,1937年12月。

  直到1940年秋冬发动“百团大战”之后,中共军事领导人的思想才彻底地转变了过来。

  “百团大战”的起因是因为日军对中共根据地加强了进攻,使华北根据地的生存条件开始恶化。彭德怀力主要给日军以还击,结果是,两个月破袭战打下来,仅一二九师就损失上万人,多数参战部队损失都在半数以上。而且,日军反而进一步加强了对八路军和根据地的大规模扫荡行动,根据地变得更小、更困难了。而且,不服输的彭德怀在野战中也亲历了消灭日军正规部队的不易。

  1940年10月底,即“百团大战”进行过程中,彭德怀、左权在山西武乡县蟠龙镇关家垴亲自指挥一二九师三个旅的兵力,围攻日军一部300余人,苦战一整天,仍有五六十名日军逃走,而一二九师则损失了500余人,是日军的两倍还多。《杨尚昆关于华北工作的报告》,1941年2月19日。另据潘泽庆在《关家垴战斗:百团大战中极具争议的一战》(《党史博览》2007年第6期)一文中称:当天被围的是日本第三十六师团的冈崎歉受大队,总共约500人,被歼灭400多人,突围逃走60余人,八路军伤亡600余人。又据“铁血社会”网友“装甲师101”根据日方资料考证,冈崎大队当天在关家垴的兵力应为560名,军官16名,有2挺重机枪、18挺轻机枪和18具掷弹筒,被歼400余人,八路军则伤亡2000余人。

  对前总发动“百团大战”,毛泽东从一开始并不很赞同,只是出于击破国民党骂八路军“游而不击”的宣传的目的,配合前总在公开讲演中表示过肯定。但随着1940年11 12月国民党“反共高潮”的发动、“百团大战”显露出来的问题,再加上紧接着发生的皖南事变和国共关系恶化的情况,毛泽东随后不止一次地对“百团大战”提出过批评。尤其是1941年春开始,由于“百团大战”暴露了华北八路军的实力,部队受到过多的损失,并引来日军异常残酷的大扫荡,各个根据地严重缩小,这些都进一步印证了毛泽东军事上的预见性及其策略的意义。前总朱德和彭德怀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自身的问题,并陆续作了自我批评。

  由上可知,1941年5月中条山战役发生时,除了国共关系已经严重恶化,双方还严重地互不信任,许多遗留问题都未解决,关系难以缓和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原因,就是1940年秋冬华北八路军刚刚遭遇过“百团大战”的失利,正处于严重的危机中。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对任何进一步刺激日军转向八路军的作战行动,都很难、也不可能表示赞同。因此,当国民党军事当局在战役发生前的5月5日找到周恩来,要求八路军予以军事上的配合时,双方之间的这种交涉自然不会是顺利的。

  依据当时的电报可知,5月7日,日军开始发动进攻。次日,毛泽东就接到周恩来报来的国民党要求配合的消息。像以往处理类似问题一样,毛泽东的回答是很策略与灵活的,其答复是:“对于国民党要求我们配合作战,须告以当然如此,不成问题。”进而,他即提出要求,即:(甲)速解决新四军问题;(乙)速发饷弹;(丙)停止反共;(丁)派机送周回延开会。《毛泽东关于向国民党提出的要求事项致周恩来电》,1941年5月8日。

  这里答“当然如此,不成问题”云云,一是蒋介石国民党是为抗战而求助于中共,自诩抗战最彻底的中共中央对此没有拒绝的道理与可能;二是国民党“游而不击”的批评以及苏日条约给中共带来的消极影响,也都要求中共不能简单地因不信任国民党而忽略国人的感受。但实际上,毛回电的核心之点,是在四项要求上,并非在“不成问题”上。

  5月9日,周再电毛,汇报与国民党代表刘为章谈话情况,称刘为章声称,如八路军未与日军在华北妥协,就应发动攻势,牵制日敌云云。刘为章的话显然让毛泽东非常不满,他当即愤然复电称:“国民党现已大慌,却仍想用激将法使我为他拼命,所谓中共与日妥协一类鬼话可置之不理,对配合作战,可满口答应,请其速发饷弹等。”《毛泽东关于国民党对日寇进攻惊慌失措致周恩来电》,1941年5月9日。

  这里,“对配合作战,可满口答应,请其速发饷弹等”,进一步印证了毛前日回电的关键所在。

  注意到国民党的“激将法”,毛泽东马上与朱德、王稼祥等领导人商量了应付的办法。中共中央当天将国民党要求配合作战的消息电告了前线将领,说明:“敌正集中兵力,企图进攻河南、陕西、云南,打通平汉路,截断西南、西北交通线。对豫陕两方,闻(敌)调动兵力在四个师团以上,日来平汉、同蒲各路运输甚忙,战事有在近日发生可能。”“国民党要求我军配合作战,惟仍想用激将法,谓中共如不与日妥协,便应在华北发动攻势,制止敌进。”毛泽东在电报指示中说明:“我们方针,决不被其激将法所动,仍按我军现在姿态,巩固各根据地,耐心发展敌伪奸三种工作(这是极重要的),按当地情况许可,拔取敌伪某些深入我区的据点。在接近豫陕地区,应有相当部队配合友军作战,并极力发展统战工作。”《毛、朱、王、叶关于对日寇进攻形势的分析与我们的方针致彭、左等电》,1941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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