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见闻:美国大兵喝酒闹事,叫声“哈”就强吻
18岁的张涛离开广东,入读国民政府宪兵学校贵州分校,总校在当时陪都重庆,校长蒋介石曾说:“培养一个宪兵不容易,我宁可牺牲一个连长,也不愿失一个宪兵。”
宪兵学校训练严格,不但操练射击、肉搏、野战,还教学战术、法律、文史、地理知识。同学都是知识分子,张涛根据自己的名起了一个字号:承沅。
毕业后他分到贵阳宪兵团,每天“忙到惨”,纠察其他部队的风纪,查禁腐败和临阵脱逃,巡逻码头、旅店、戏院、舞厅,防止军人违法乱纪,还负责监察敌情、间谍、汉奸。
当时处于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贵阳有飞虎队等美国官兵。有的大兵喝醉酒,开吉普车在街上兜风,见了中国姑娘,叫声“哈”就强吻。张涛说,这类纠纷都由他们宪兵和美国的“MP”(military policeman,军事警察)处理。
1944年,失利于太平洋战场的日军孤注一掷,由广西北犯黔南,意图速决中国大西南战场。年底,独山失陷,张涛所在第一宪兵团也上了战场。
前线的残酷,在后来他讲给孩子的故事里,刻骨铭心。二儿子张仁德记得,“他一个战友,跟部队走散,走了几天几夜,见到地上卧倒个人,他累得眼花,说一声‘老兄让个位’,倒头就睡,天亮起来才发现,旁边那个是死人!”
押解行刑:挽谷寿夫右臂见证“魔鬼”被枪决
日本投降,宪兵团奉令开赴南京,途经长沙望见满城废墟,死尸成排,投降的日本兵却讨好卖乖说“中国兵、日本兵都是好朋友”,血气方刚的青年们愤怒不已。
在南京,他们收管老虎桥监狱的日本要犯。张涛监押过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而令他毕生难忘的,是亲手押解1937年12月13日指挥日军攻入南京,发动大屠杀的主犯谷寿夫赴刑场。
谷寿夫行刑这天,1947年4月26日,张涛记忆中南京到处设了收音机和扩音器,公审现场人山人海。“法官对这个魔鬼说,谷寿夫你躲得了吗?杀你124个,也抵偿不了我30万同胞万分之一。你有什么交代,要不要给亲人写信?今天对你宣布死刑!”
谷寿夫写完信,由宪兵队洪班长、张涛和另一名宪兵,乘军车押到雨花台刑场。张涛扶住瘫软的谷寿夫右臂,另一名宪兵扶左臂,洪班长手执驳壳枪朝谷寿夫脑后射击,“一枪毙命,击掉门牙两只”。
张涛扶谷寿夫的尸体面朝上放置,心里十分解恨,又觉得:“对这个魔鬼还是太优待了!”
当天,中央电影公司、全市各报社、各照相馆都在现场抢拍,当晚电影院放映实录片,街头橱窗展示放大的行刑照片,题名“魔鬼的下场”。
面临抉择:脱掉军服抛江中,回乡甘做老百姓
“谷寿夫死的第二年,上面要宪兵队去打淮海战役,他不愿去,转到常州当警长”,二儿子张仁德说:“我爸就是在常州认识了我母亲。”
从18岁别了爹娘,7年里张涛通过交通银行汇一万多元回家,此外再无联系。1949年2月,思念父母的他携妻回到惠州,又被当地驻军,保安第三师招去当文书。
1949年解放军南下广州,国民党部队连夜撤逃。“部队带着家属从东莞樟木头到深圳,又到了江门,最后准备上战舰撤往海南岛。有人对我父亲说,你只是文职人员,妻子又有孕在身,不如回到父母身边做老百姓。”张涛于是脱掉军服抛入江中,招来渔船,同妻子经澳门、香港返回惠州,摆摊卖生药、香烟维生,大儿子也出生了,他“在这安定平稳生活中,内心非常满足。”
然而,好景不长,1958年1月寒意料峭的夜晚,一群人冲进张家,张涛莫名其妙:我一个小人物,不偷不抢不赌不骗,犯的什么罪?
他等来的罪名,是“历史反革命”,以及漫长的羁押和劳役。“以后四清、文革,大大小小的运动,都要拉他出来游街,批斗完还要学习改造,晚上十点半才放回家。”张仁德回忆。
张仁德三年级时,学校安排看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电影,他走到门口,被红小兵气势汹汹地拦住:“你是黑七类,坏分子的儿子,不准看!”
几兄弟受父亲牵连都不能升学,全家被迫住到惠州城六角胡同的公厕边,“处处低人一等,后来下放到农村,还是被人欺负。”
“我父亲的性格本来已经够忍耐,不然也活不到今天。”二儿子张仁德说。
一辈子和善忍耐的张涛习惯了默默承受,他没有开口抱怨,但是在晚年的回忆稿里,他吐露了祸及家庭、夫妻失和、愧对儿女的深深痛苦。
整整35页的手稿,老人悄悄写了好几年。直到6年前,在抗战胜利60周年的报纸特刊里看到自己押解谷寿夫的照片,确信那段经历不会被批判,他才敢说出来。
密密麻麻的“一生简要自传”,张仁义没读完,“但我告诉我儿子,这是爷爷的历史,你应该好好看看,要知道爷爷这辈子是怎么回事。”
“他18岁冲着抗日参军,后来也没打过一天内战,他说他对得起祖国,对得起祖宗,也对得起人民,就是对不起家人。他还能有多少时间?他想要的就是一份清白和认可。”张仁德说。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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