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牵强附会
连横先生的《台湾语典》中的“泔转”最后写道:“余曾以此辞(‘泔’)询之台中、北人士,无有知者。不图二千年前之语,且为鲁人烹和之名,尚存于台南一隅,宁不可贵!”在这里连横其实是在感叹“台南妇女皆知”“泔”的古义而已!
僻处中国大陆东南一隅与台湾岛的闽南方言,确实保存了汉语的许多古代含义。譬如“丈夫”一词,在闽南方言里仍保留着男子汉、男性的古义。又譬如,闽南话谓“累”为“忝”,正和《诗经·小宛》中的“无忝尔所生”(不要有愧于你的父母)不谋而合。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其中最值得玩味的还是“台南泔鱼之法,先以猪油入鼎”中的“鼎”字。
汉族人使用的炊具,上古即称之为“鼎”。由于青铜铸就的鼎足大底厚,烈火烧时受热不均,容易使鼎足中的锡熔化流出,损坏鼎足,甚至使之折断,先秦以后,鼎逐渐由普通的食器转变为作为权力象征的礼器。随着炉灶的普及,烹煮食物的炊具不再需要鼎下的三足作为支架,到了唐代,“鼎”遂被锯去三条腿的“镬”取而代之,所谓“有足曰鼎,无足曰镬”。
宋代以后的中原地区,原义是指车釭(即车轴外面的铁圈)的“锅”又逐渐压倒了“镬”的说法,成了炊具的主要名称。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中,“鼎”“镬”等词已不能单用,只作为构词词素存在;作为炊具的“锅”完成了对两者的替换,而“锅”的本义反而已经湮没无闻了。
汉语历史上的“鼎”“镬”“锅”的用法变迁,今天还可以在汉语方言中窥见一班。虽然早就没有了三条腿,但闽南话还是把烧菜的铁锅叫做先秦的“鼎”;沿着东南海岸线走到浙江、上海,唐代的“镬(子)”成了吴方言的绝对主流;再往北渡过长江,说下江官话的江淮地区就普遍用“锅”了。
马英九做“泔转鱼”用的锅子闽南话仍称为鼎
“泔”也好,“鼎”也罢,《台湾语典》记录的是这些古意盎然的闽南话词汇,而非鱼的某种烹饪方法。而这正是连横先生写作《台湾语典》的本义:“夫台湾之语,传自漳、泉;而漳、泉之语,传之中国。其源既远,其流又长……”在日本侵略者窃据台湾,处心积虑以日文取代汉文,以日语代替闽南话的背景下,连横先生为台湾人民日常通行的闽南话寻根问源,希冀沦为日本殖民地的台湾人民能够不忘故国,相较今天的媒体只从中牵强附会出所谓“2000年前的鲁国名菜”,实在是高下立判,有云泥之别。
参考文献:
赵荣光:《中国酱油的发明、工艺演进及其文化历史流变》,《饮食文化研究》,2005年第1期
郑玉成主编:《中国通史·饮食史》,经济日报出版社,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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