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文化部长”龙应台获准辞官
陈宏
国民党全面败选,政治格局风云变色,“行政院”12月1日通过内阁总辞,旋即传出早在上周递出辞呈的“文化部长”龙应台亦获准辞官。卸下官职的她颇为感性地说道,“接受任命初衷已达”,“将回到文人安静的书桌”,离开喧嚣政坛,从“文化部长”回归文人身份。
整 个党部败选,输到只剩“总统府”,“内阁”引咎是惯例,但吊诡的是,“文化部长”却在选前的两周没有选择与全党共进退,反倒在“内阁”总辞前提交辞呈,个 中含义值得玩味。犹记得2012年“文建会”改制为“文化部”,出任首位“文化部长”的龙应台曾信心满满地宣称,“部长”按惯例一任4年,有时受选举影 响,无法延续政策,盼望以后“文化部长”可一任8年。彼时踌躇满志,今日全身而退,唯留下一抹不贪恋官位的清高背影,龙“部长”此举实在玲珑,难免不让人 萌生见风使舵的猜疑。
回顾龙应台两年多的“部长”生涯,从明星作家到落魄政客,可谓是典型的高开低走。在其不足千字的辞官声明中,龙“部长”连篇累牍、巨细靡遗地罗列了其所有的政绩,还自诩做了“一项披荆斩棘的拓荒工作”,但显然民众并没有买单。2013年,台湾指标民调公司两度公布“部会首长”施政满意度,龙“部长”的满意度从原本就很低的26.7%下滑至更低的24.6%。
在 野党“立委”斥责“文化部”耗费“中央预算”,却职能空转毫无政绩,不仅疏于整合社会文化资源,重大政策的提出、兴革事项的改变,或是关键法案的推动,让 民众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惠民与改变。甚至,同党的蓝营“立委”也质疑龙应台施政成果不佳,如国民党“立委”蒋乃辛指出,过去两年文化创意产业产值不增反 降,同党“立委”陈碧涵与陈学圣也质疑,“文化部”施政重心过于偏重影视音产业,看不到其他表演艺术界的失望。
面对低迷民调与外界如潮质疑,龙“部长”竟轻描淡写“民调看看就好”,甚至辩称“中央部会的工作,性质就像铺设下水道,并非立竿见影的工程”,来暗合自己曾经写过的“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要看下雨天的下水道有没有漫水”一说。
全然不见一字一句的反省与解释,唯耽溺于一意孤行的自我付出和感动。
1980年代,作家龙应台出版《野火集》,批驳犬儒的民众为何不生气。
龙 “部长”告诉记者,从接任以来,平日工作到很晚,假日加班也是家常便饭,数月前到医院体检,麻醉后醒来第一句话是“请影视局同仁到万芳医院开会”,自恋到 令人不忍卒读。善讲故事的她甚至搬出母亲的意象,“文化部”的“第一里路”只有一次,母亲的“最后一里路”也只有一次,“同属人生不可错失的饮水思源报答 时机”。文人腔调的柔情蜜意,却再难激起看客的泪腺共鸣,苍白得只剩下知识分子的矫情和位居高位的傲慢。
其实,文人 从政自古有之,若单是以儒家传统的“学而优则仕”一言蔽之,自然有所偏颇,知识分子走出书房,愿意投入战火纷飞的政坛,多少还是有心想做点事的。但社会现 实与学院理论终究不是一回事,殚精竭虑所得的政策构想,可能会经常陷在“国会”的泥沼里寸步难行,媒体的冷嘲热讽或许会让苦心做事的人防不胜防,曾经做知 识分子时发射的炮弹一不小心可能自己照单全收,更不消说政治场域远比书本世界复杂的多,暗处放冷箭者众,更让他们孤立无援。况且,外界对文人长期盘踞道德高地的形象认知,致使期待与现实的落差更大,是众多文人从政难得善终的肇因所在。
卢 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或许是“作家龙应台”化身为“部长龙应台”现象的最佳脚注。这几年龙应台常说,希望外界要多给公务员一点鼓励,在 官员财政公示时甚至因为隐私遭揭、气急败坏地讲出“官员财产公开有侵犯人权之虞”这般荒天下之大谬的话来。显然,龙“部长”混淆了文官与文人的职能与认同 差异。究其实,政务官出于职务操守,需审慎考虑社会成本,故首推务实与践行;文人则游离于权力之外,肩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义使命,诚然,最不可或缺 的即是独立之人格与自由之精神。当两者的身份交迭时,认同的错位也便不难想象了。
三十年前,龙大作家点起一把野火,烧尽一切不义,她批驳犬儒的民众为何不生气,斥责公权力何以罔顾民意;三十年后,龙大“部长”被昔日的野火点着了自己,被曾经封为圭臬的民意追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却哀哀然地反戈一击道,社会对政府的不信任氛围明显,政务工作像水泥地里种花,而水泥地就是这个被不信任紧紧笼罩的时代氛围。
必 须厘清的是,政务官的本质乃是服务业,社会对公权力保有天然不信任的权利,盖因官员虽为人民公仆,却位居权力上游,利益输送相对便捷,较易形成共犯结构。 这么简单的道理,龙大作家不会不懂,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西泽”,是将权力关进笼子的最好方式。怕热就不要进厨房,怕热就不该离开安静的书桌。就像数日 前成功拿下台北“市长”一役的柯营总干事姚立明,柯文哲甫一当选,便宣布激流勇退、不会进入市府工作,不啻留下一世英明,媒体监督也是其更为擅长的领域。
胡适对文人从政的评价从来不吝刻薄的言辞,即便他自己日后的从政之路也或多或少印证了自己的预言。他说投入官场的知识分子,就像良家妇女失了足。其实,文人从政并非那么可怖,在其位谋其事,尤其是对由批判者过渡至掌权者的文人而言,理当多一份“肉食者”所不具有的审慎。龙应台们陷入的窠臼,在于自以为善的颟顸,没有进入“厨房”的觉悟,亦放不下知识分子的骄矜。
面对监督虚心改进,天下之大,非一人所能独治,多么简单的道理,知之者众,行之者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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