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冬秀不一般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胡明的出生地离胡适家只有15米,是同族本家。江冬秀是胡明父母的介绍人和证婚人。他说,江冬秀不一般,她虽是一个旧式 女子,但既不死板也不保守。北大那些年,各路爱慕者写给胡适的信足有两大箱,搬家时胡适要扔,江冬秀都保留下来。有一天,江冬秀整理信件时发现了北大女诗 人徐芳写给胡适的“情书”。江冬秀写信给胡适:“我算算有一个半月没有写信给你了。我有一件很不高兴的事。我这两个月来,拿不起笔来,不过你是知道我的脾 气,放不下话的。我这次理信件,里面有几封信,上面写的人名是美的先生(Mr.Charming),此人是哪位妖怪?”胡适回信说:“谢谢你劝我的话。我 可以对你说,那位徐小姐,我两年多只写过一封规劝她的信。你可以放心,我自问不做十分对不住你的事。”
热恋曹诚英时,胡适动过离婚念头,被江冬秀携子赴死的警告给吓醒了。江冬秀最戒备的情敌可能就是曹诚英,但她懂节制。胡适住院,有天江冬秀推门进 去,看见曹诚英躺在胡适身旁,她也只是“拉下脸来没理你们”。胡适要为徐志摩和陆小曼主婚,她因猜忌陆小曼闹过,但最终为要面子的丈夫留了面子。她知道韦 莲司的存在,但她能够容忍丈夫保有这位遥远的“精神上的伴侣”。
胡适跟朋友讲,我家里的那些书,我太太是不会去看的,我那些哲学和思想,我太太也是不懂的(居留纽约期间,进步到看武侠小说的阶段)。太太这边说,胡适是跟死人打交道的(那些书的作者都已作古),家里阴森森了无生气。执经问字是不大可能了,但不等于没有别的可能。
胡适在美国当大使期间,有一天穿上江冬秀寄来的衣服,发现口袋里装着7副象牙耳挖,他回信说:“只有冬秀才会想到这些。”
在纽约,江冬秀面对贼人大喝一声GO的段子是唐德刚讲开的。何炳棣则讲了另一段――在一次美好的午餐外加抽完一支烟的轻松情绪里,胡适把领带翻过来 给他看一个小秘密:领带下端有一小拉链,内藏一张5元美钞。胡适说,这是太太非常仔细的地方,即使真被人抢了,还有这5元可以搭一辆计程车平安回东城公寓。
不断有人发掘出江冬秀抓大放小、粗中有细、仗义疏财、大气豪迈的种种事迹,特别是她对官场的厌恶和对丈夫“千万不要做官”的劝诫,都被归为“自有识 见”。1938年11月24日,胡适致江冬秀家信中说:“现在我出来做事,心里常常感觉惭愧,对不住你。你总劝我不要走上政治路上去,这是你帮助我。若是 不明大体的女人,一定巴望男人做大官。你跟我二十年,从来不作这样想,所以我们能一同过苦日子。所以我给新六(注:族人)的信上说,我颇愧对老妻,这是真 心的话。”
我总常念她,这是为什么
一些知识分子前辈因为敬爱胡适,可惜他一朵鲜花插在一坨小脚牛粪上,总爱捕捉江冬秀村妇的一面。江勇振却认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没有念过多少书,却有办法让丈夫知道她的心,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着特殊的感情。
胡适曾作诗《病中得冬秀书》:
病中得她书,不满八行纸。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
我不认得她,她不认得我。我总常念她,这是为什么?
岂不因我们,分定常相亲。由分生情意,所以非路人。
海外“土生子”,生不识故里。终有故乡情,其理亦如此。
岂不爱自由?此意无人晓。情愿不自由,也就自由了。
名分何以生情?良心而已,担责而已。
1921年8月30日,胡适与高梦旦交流对自己婚姻的看法:“他说许多旧人都恭维我不背旧婚约,是一件最可佩服的事!他说,他的敬重我,这也是一个 条件。我问他,这一件事有什么难能可贵之处?他说这是一件大牺牲。我说,我生平做的事,没有一件比这件事更讨便宜的了,有什么大牺牲?……当初我并不曾准 备什么牺牲,我不过心里不忍伤几个人的心罢了。假如我那时忍心毁约,使这几个人终身痛苦,我良心上的责备,必然比什么痛苦都难受。其实我家庭并没有什么大 过不去的地方。这已是占便宜的,最占便宜的,是社会上对于此事的过分赞许……我是不怕人骂的,我也不曾求人赞许,我不过行吾心之所安罢了……若此事可算牺 牲,谁不肯牺牲呢?”
在公开场合,胡适很乐意扮演惧内的角色,也爱讲世界各国怕老婆的笑话,这其实是一种“善待妇人”的姿态,更是一种文化上的期待。知子莫如父,长子胡 祖望曾对何炳棣说:“炳棣兄,请问哪一个洋洋得意向全世界宣扬传统中国文化是一个怕老婆文化的人,会是真正怕老婆的呢?那真怕老婆的人,极力隐藏还来不 及,怎敢公开宣扬呢?”
江冬秀一生爱好者,麻将也。在这方面,胡适也能适应并交流。“中研院”现存十几封家信中,有一封是已经做了爷爷的胡适跟老妻讲麻将的――
饭后那几位太太要我把身上带的二百元台币拿出来“发饷”,要我打四圈牌。我打了四圈,居然一文不输,也一文不赢。过了一天,小报上登出来,说胡适之 打牌,手气好,和了一副“双龙抱珠”。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双龙抱珠”,问起来才知道是你们叫做“大七对”!其实那晚上我并没有那么一回事。我先输了,最末 一个庄,我连了三个庄,最后我自摸“五门齐”,把输了的钱全收回了。
唐德刚曾说,这位福相的、爱打麻将的太太是中国传统旧式婚姻中最后一位“福人”。这份福,有胡适的一半功劳。晚年胡适曾对秘书胡颂平说:“久而敬之这句话,也可以作夫妇相处的格言。所谓敬,就是尊重。尊重对方的人格,才有永久的幸福。”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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