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
13岁的他与母亲分离
高秉涵:我有好几次想自杀吧,因为什么太难熬了,疼呀。但我想我要活下去才对得起我妈妈。
高秉涵13岁离家,是1948年,怕儿子在动荡中出事,母亲决定让他去投奔设在南京的学校。母亲拧着他的耳朵叮嘱他,如果学校解散,要一直跟着人流走,要活着回来。高秉涵从来没有想到,这就是他见母亲的最后一面。在颠沛流离的生活里,这个13岁的少年,拄着一根木棍,跟着人流,努力求生。
高秉涵:我有好几次想自杀吧,因为什么太难熬了,疼呀。但我想我要活下去才对得起我妈妈。
经过六个月的跋涉,他跟着大批流浪的人,来到厦门东南方的海滩上,高秉涵被人流裹着,上了最后一班去台湾的船,漂流数日后,去往陌生的土地。他举目无亲,无人照管,睡在台北火车站,跟垃圾场里的狗打架,抢别人吃剩的东西,就这么活着。
因为母亲的嘱托,他始终随身带着小学师生毕业照和初中新生录取证明书,靠着这份证书,高秉涵读了法律,毕业后被派往金门任审判员,他面对的第一个案子,就是金门士兵为了思念母亲渡海的案件。当时士兵被判了死刑。临刑前,这名逃兵把十年前给母亲买的药交给了高秉涵,希望有一天他能带给自己的母亲。两岸开放之后,高秉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厦门,希望能找到这个逃兵的母亲,告诉她全部的事实,做她的儿子,替这个逃兵行孝。然而那位母亲和那所房子,都早已不在。
多年后
家书辗转英美寄到故乡
高秉涵:信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世一年了,一年了
高秉涵从未断绝过联系自己母亲的的想法,他写了一封家书,委托同学,经由英国,到美国,最后终于寄到故乡的家中。他不知道现在母亲确切地址,只是写了山东菏泽,西北35里路,小高庄,还有母亲的名字。直到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才收到来自故乡的第一封家书。
高秉涵:信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世一年了,一年了。
后来,高秉涵绕道香港与失散多年的家人会面,才得知,这些年,母亲一直沉浸在对儿子漫长的等待和思念中,没有来得及等到儿子的来信,就耗尽了生命。
没有了母亲,高秉涵能够寄托的只有故土,他曾经写过15本日记。在日记中,他记述了童年印象中的万事万物:白马尿、小茅草、羊角蜜、白兔最喜欢吃的花、隔壁二狗爷家的黑狗、门口槐树上的喜鹊、童年最好的伙伴粪茬子等等。
1992年
开始送
同乡骨灰回家
高秉涵:我就告诉他,我说老哥,你算真到家了。
1987年10月15日,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1991年5月高秉涵首次踏上阔别四十多年的故乡。
回故乡后,高秉涵发现家里的房子都不在了,亲人也都已经离开了村庄,他拉了一把树上的榆钱,只有这一点滋味没有改变。这个十三岁离家,现在年过花甲的老人,最终站在母亲的墓前,大哭一场。
高秉涵:我想母亲希望我做的,正是我现在做的。我认为不要恨,因为这个大时代不是让我痛哭流涕吗,让我遍体鳞伤吗。但我竟然是已经活下来了,我已经冲上岸来了,我这一生我要发一点光呀,我要使这个死的人减少一点痛苦,不能恨呀。
1992年开始,他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同乡们完成回家的梦想,实现人生最后落叶归根的希望。他把兄弟们的骨灰交托给在大陆的亲人,但很多人已经无亲无故,他只能找到一片玉米田,或者一棵大槐树,把骨灰撒在村里的土地上。
高秉涵:我就告诉他,我说老哥,你算真到家了。
高秉涵为自己的孙女取名为佑荷,即保佑菏泽之意。他还创立了台湾菏泽同乡会,由200多个和他一样来到台湾的菏泽老乡组成,高秉涵因为来台时年龄最小被推选为会长,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当成活动的场所,还跟他们一起为家乡捐资筑路、捐赠图书等。
记者: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有家国这种情怀?
高秉涵:家国是我们生存一个窝,无论你是什么生物,这个窝就是你的家国。只要是活着东西都有家国。所以你说为什么,你问的是一个读过书的人,你就问小狗也会回来,家国就是这样很重要,不需要,你没办法脱离家国。
高秉涵说,等他自己百年之后,他也希望孩子把他的骨灰的一半葬在故乡,陪在母亲身旁。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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