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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有间创意中学 唯一校规也由学生公投制定(图)

www.sinoca.com 2011-01-04  南都周刊


  兆基书院尊重每一个同学的选择,有些同学在课堂上打瞌睡――也许并不是懒散,而是前夜通宵在学校剪影片――而对于这种创作激情,老师会留校陪伴,校门更是始终开放,不会一放学就赶人回家。唯一的一条校规是:“迟到或无故缺席20次,学生需要离校。

2009年新年,香港兆基创意书院全体师生红装集体照。(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今年学校举办的第二届九龙城书节聚集了众多民间创意人和学生,校园的创意市集上,年轻人在“卖唱抗通胀”。

教室走廊外是本地艺术家Stella so 创作的公仔。

天台香草园由学校和民间绿色组织合办,是学生们亲近自然和发挥创意的地方。(图由受访者提供)

  “我们希望创办一间学校,从中学开始就专门为香港发展创意人才,而且是透过艺术去影响学生。比如,我们会通过戏剧去教授历史,通过舞蹈来传授文学……”

  唯一一条校规由学生公投制定

  卡夫卡说过,“没有经过思考的创作,最终可能只是一连串的驯化过程。”六甲班(相当于高三)的林添祥当初知道本地有家创意书院时,便直觉这是实践这句话的最合适之处。

  第一天去上学,林添祥便碰到了一件让他至今想起还觉兴奋的事。

  “学校保安居然认出了我衬衫上的卡夫卡像,还拉住我讨论壁画和香港漫画……”

  跟林添祥一样,兆基书院的许多学生都是冲着这里“自由”、“艺术”的氛围来的。

  这间成立于2006年的高中,是香港第一所提供全面创意教育的直资中学(注:指由香港教育局根据其学额提供若干资助的学校,但其课程、收费及入学要求等均由学校自行决定,所以在课程设置上有着相当大的自由度)。

  这之前,香港没有专门教授艺术课程的直资中学,这些课程一般都在体艺(即体育和艺术)中学里,或是职业培训学校,课程包括旅游、装潢、美容美发等。

  阿诗是创校第一年进来的学生,她记得,那时很多同学都是看了媒体报道,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的。

  “翻开新学期的选课表,我既兴奋又不安。这里除了中学文凭考试必考的中文、英语、数学和通识课程外,还有四门学校专设的设计、电影、多媒体表演和环境研究类的课程供我们选。此外还可以选修文学、历史、伦理宗教等课。”

  因为反感之前所在的传统中学纯粹为了应试而教的内容,阿诗一度产生厌学情绪甚至逃学,在这儿居然渐渐找回了学习的快乐。

  “内容太多了,知识多到要让你脑子爆炸。都是原来学校没教的,但却是我最想吸收的东西”。

  不像他们读过的任何学校,这里的课堂上几乎没什么教辅书,更不用背考点和做模拟试卷,老师完全根据自己的方式来教学。

  语文范文找的是报刊文章、经典文学;数学的等差数列可以和手工立体书、透视绘画法结合起来;中国历史可以通过戏剧编排来加深印象;就连体育老师都会联合书法老师一起给他们教武术……

  至于那几门兆基独有的创意专业导向课程,更是跟传统教学方式大异其趣。

  老师全是本地或海外请来的艺术家,包括电影美术指导、建筑设计师、进念二十面体成员等。他们长年驻校执教,学生们因此能随时接触到业界第一手信息。

  学校还有短期的“驻校艺术家”课程,去年找来一位日本服装设计师驻校三个月,跟同学们一起创作,举办了一场时装秀。而今年则请了民间一位扎大头佛的师傅来开设工作坊,

  “这里给我的最大感觉就是太自由了。”John看上去像个乖乖生,过去读的是一间“精英学校”,中四那年自己执意转了过来。

  “香港有些学校连袜子的长度也要规定,同学们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而他喜欢的艺术类课程,在学校只被称做“闲科”,老师教得马虎,学生学得没劲,因为这些科目不在高考范畴内。

  刚刚到兆基时,John的心情可以用“惶恐”来形容。周围每个人的教育背景和兴趣点都不同,大家都恣意挥洒着自己的个性:校服可以按自己品位随意搭配;化妆染发不被禁止;教室可以任由学生自己布置――重刷墙漆,点缀装饰,随意编排桌椅,堆满自己的作品,甚至在教室后放张沙发,上课困了跑去睡觉。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氛围。因为兆基书院尊重每一个同学的选择,有些同学在课堂上打瞌睡――也许并不是懒散,而是前夜通宵在学校剪影片――而对于这种创作激情,老师会留校陪伴,校门更是始终开放,不会一放学就赶人回家。

  翻开人手一本的《校园生活手册》,上面看不到任何“禁止”类的字眼,只有“不接受行为”。唯一的一条校规是:“迟到或无故缺席20次,学生需要离校。”

  就是这唯一一条校规还是学生们提议出台的。这两年,学校的学生人数越来越多,迟到缺席的问题日益明显,引起了许多师生的争论。于是在去年,全校四百多个师生决定趁周三聚会的时候,认真讨论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其实,学校一开始并没有设定任何条条框框,许多规则都是我们共同制定出来的。”阿诗回忆说。

  课桌涂鸦,很多同学都爱干,但有些老师不赞成,觉得画得太难看。这种行为在普通学校可能就是记个小过,再罚擦桌子解决了事,但在这里,又引起了全校公投。

  “课桌涂鸦到底好不好?”“怎样的涂鸦才叫美?怎样的涂鸦算恶心?”于是学生们把一张张被涂鸦的桌子搬到了舞台上,让全校人评选。最后的结论是,入校时每人定一张桌子,爱怎么画怎么画,离校时把它全部擦干净就可以。

  “我们不喜欢空降一套规矩来逼我们服从。也许我们仍然不喜欢某条规定,但至少大家理解这条规定是怎样跟为何被定出来的。”如今,这种全校大集会已经成了每周三的惯例,需要讨论解决的问题、嘉宾演讲、全校公开课等,都会在这天进行。

电梯内贴的楼层表示图,是由学校老师自己设计的。

教员室是放学后最受学生欢迎的地方之一,学生甚至可以抱着吉他进来练习。

香港兆基书院。

  教师办公室是学生最喜欢去的地方

  你也许想象不到,放学后最受学生欢迎的闲逛地之一,居然是学校的教员办公室。这间约有三四百平方米的大房间,用矮矮的格子壁板隔开了几十张办公桌。每张桌上除了资料外,还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手工艺品、公仔、玩具、篮球、乐器……

  “在我以前读的那间中学,教员室是个禁地。如果要见老师的话,你只能在门外按对讲机,请某某老师出来。而在这里,想进来随时欢迎。你一眼看过去,基本上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助理校长刘天明笑着说。他原来在舞蹈团工作,兆基书院刚创办时,他是第一批老师中的一员,“来这所学校时,我抱着一个理想:到底文化艺术能不能改造一个人呢?而我现在每一天都在验证着。”

  刚来的第一年,他的挫败感非常强,上课时简直想哭,他教的是中文课的语法修辞,学生似乎完全听不懂。而来上学的孩子,也大多哭丧着脸。可是慢慢他发现,只要用心去关心每位学生的成长,他们是会进步的。

  “你到大多数中学外面看看,挂的横幅上都写着:谁谁拿了什么奖,谁谁考上了名校……但社会需要的并不仅是这些人。也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心里装满了对艺术的热爱。要他上中文或数学课也许会非常痛苦,但他却不介意日以继夜地看电影,跟你整个通宵聊设计。”

  那这类学生是不是就没法教了呢?在传统学校,答案也许是不能,老师只能拿出各种规则来规范他。但兆基书院不想这样做。这里一个班只有二十多人,老师完全可以有针对性地给他们作出辅导。

  “这里没有所谓优生、差生,每个人的个性和能力都相差太大了,而这种独特性也是我们努力让他们保持的。所以你没法用同一种教学方法对待所有学生。当然,这就变成没人告诉你事情应该怎么做,也没人告诉你这个做法好或不好,你得为自己做的一切负责。这非常刺激,也非常累。”教伦理和宗教课的谢国俊老师同样是刚创校时便来的,之前在一所国际学校教音乐。

  在兆基书院教高考科目的中、英、数、通识的老师,共同的目标就是在艺术的氛围内让学生学到尽可能多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他们学习的兴趣。

  这间学校非常多元化,但也容易让人误解它是一间“差生学校”,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所以我们也有个使命,就是让人们发现这间另类的学校是能学到东西的,它只是让你用另一种方式去发展而已。

  有趣的是,不论是哪个科目的老师,或多或少都有些文艺上的造诣:历史老师喜欢吹长笛,中文老师是诗人,体育老师书法写得很好,正在修读艺术类硕士……

  “我们非常希望招到这样的老师,他们不仅通晓自己所教的那一科,同时也有其他方面的造诣,这样上起课来便可以‘跨界’,达到更通达的效果。而且,有这么一个榜样,学生也会有更多的追求。”

  但现实总会让他们回归到一个问题:升学考试。这仍然是一所高中,所有的学生最终依然要走向大学、大专院校,他们必然要跟其他经受多年应试训练的学生一起竞争。

  每年高考出成绩时,对于老师来说都不啻为一场冲击,让他们重新考虑,接下来的工作应该怎样进行,他们还可以为学生做些什么?“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寻求一种平衡,如果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有机会上大学,他接触的空间是会更广阔的,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有责任帮他解决。”

  既要顾及教学的艺术性和趣味,又要培养学生对付传统考试,的确是不容易的。 “我们曾专门买回我们考生的试卷来分析,有些学生答题思维非常独特,很有见解,但就因为不合考试大纲要求,得了很低的分数,这是让人很纠结的。”谢国俊老师笑言,他们只能让学生上课用一套,应试时又用另一套思维,有时感觉自己都教得人格分裂了。

  “其实我们也仍然在应试教育的折磨下生存,只是尝试打开了一些窗口。窗外到底是怎样?没人知道。但我希望有了这个开放的空间,社会会有一点点的改变。”

  办一所没有权威的学校

  作为兆基书院的副校监,May冯美华的工作可以用“车轮战”来形容:跟学生谈话、与家长面谈、处理大大小小的校务……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所以当这位剪着利落波波头的女士坐在你面前,用超过常人两倍的语速连珠炮般说话的时候,你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这所学校太特殊了,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处理。我们换了好几届校长都没有合适的,所以只好让我代理校长职务。”

  她原本是位独立文艺工作者,兆基书院创办时,请了她做项目总监,后来又参与课程规划和师资聘请,再后来,就全身心一头扎进来了。

  “我们希望创办一间学校,从中学开始就专门为香港发展创意人才,而且是透过艺术去影响学生。比如,我们会通过戏剧去教授历史,通过舞蹈来传授文学,这是一种很Crossover(跨界)的教学方法。虽然课程密度并不大,但教师们仍然会觉得负担很大。”

  兆基书院有四百多名学生,全职老师四十名,再加上兼职教艺术课程的外聘艺术家就更多了。跟请不到合适的校长一样,要找到合适的老师同样是难事。

  他们的师资来源一是媒体宣传,二是文化界的朋友介绍。

  “招聘时,除了审核教师资格,我们一定会问,你对文化艺术有没有兴趣?看不看书?看不看表演?但很多老师受传统教育模式影响很深,很看重权威和权力,所以来到这儿后有些幻灭:这里的学生这么不听话,那么自由,怎么教?但熬过第一年后,(愿意留下来的)老师慢慢就理解并接受了我们的价值观。”

  创办一所没有“权威”的学校,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过瘾,老师们每天都面对着各种挑战。

  化妆、染发、打耳钉等不在禁止范围的行为,也引起过不小的争议,甚至让学生家长看见后产生了很大担忧。其实May自己也很看不惯,她不是不想下禁令,但凭什么?“染发不是一种错误啊,这只是一种审美,一种潮流文化。你只能说你不喜欢甚至厌恶它,但你没法禁止它。因为我们信仰的是艺术,而艺术的宗旨是不能禁止这限制那的,不然怎么创作?还要这间学校干什么?”

  于是她每每遇到打扮得像在Cosplay的学生便念叨:“你觉得这样很美吗?你是个香港人,却全身上下都是日本文化,想表达什么呢?我一点都不觉得这适合你,更谈不上好看。”直到有些人后来自己也觉得没趣,悄悄换回了正常着装。

  其实,面对这样的学校,不少家长最初也是疑虑重重的,有些甚至在孩子坚持转过来之后,仍留着上家学校的学费不退,希望他能转回去。因此,学校在与家长沟通上非常主动,除了一年四次的家长聚会外,还经常邀请他们来参与学校活动。

  终于,看到自己孩子一天天在学习中快乐起来,回家也更乐于与父母沟通了。在新年的留言板上,不少家长在心形纸条上写着:“多谢你们的努力,使我儿子常常喜欢返学。”“你们的关心,我们感受到,加油!”

  有些人觉得兆基书院的模式就像大学,强调自律和自由,但他们的对象却还不是大学生,这种做法是不是正确呢?给予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此多的自由,意义到底在哪里?这是他们自己也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幸运的是,去年考试,他们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学生升上了更高等的学校(大学本科、副学士、大专院校等),有少数则自己出去创业了。

  “看到他们仍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我很欣慰。我很希望香港能再多开间这样的学校,给学生们多些选择,才不会那么痛苦和压抑。”在翻看以往学生的Facebook时,May欣喜地发现,有些只读了短短一两年的学生也把“兆基创意书院”加进了自己的母校名单中。

  香港兆基书院

  2006年9月,香港兆基创意书院由李兆基基金会和香港政府合资创办。建筑设计出自本地知名建筑师严迅奇之手。

  除了《香港中学文凭考试(普通高中阶段)》包括的中英数和通识教育外,还有多门创意设计类的课程。全职老师四十多人,拥有相关教育文凭以及专业上的高学历;另有二十来名校外艺术家兼职教授艺术类课程。

  学费一年两至三万港币,也为优秀学生提供奖学金。相比一般的直资中学(一年学费两三万至十几万港币)算很便宜的,因为学生在这里学的不只是普通课程,还有艺术创作,甚至连拍电影的器材都提供了,硬件投入非常大。学生完成三年课程后,能衔接世界各大专院校与文化艺术和创意产业相关课程,或从事相关行业。

  书院的办学团体为“香港当代文化中心”,张艾嘉、李嘉诚、林怀民、谭燕玉、赖声川等等文艺界名人都在校董会和顾问团体之列。龙应台、梁文道等人也曾应邀到校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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