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房地产市场的爆炸性增长,我们有诸多翔实记录。虚假的信用评级、证化欺诈、以及抵押贷款放贷人、原始债权人和经纪人有意为之的不当操作都帮助引发了这种增长。更鲜为人知的是,截止到2008年的八年中,华尔街十大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出现大规模扩张。尽管银行的微薄股本几乎没有增长,可是他们对不稳定的“热钱”的依赖度却在飙升,这是因为,来自大萧条(Depression)时期的优秀监管利器《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Glass-Steagall Act)被彻底废除了。
2008年9月,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产,华尔街把枪抵在华盛顿的脑袋上,后者几周之内就开始给哀鸿遍野的金融业输血,实施了一番惊慌失措的混乱救援和印钞行动。这是美国金融史上最可耻的一章。
与2006年起担任美联储主席的本•S•伯南克(Ben S. Bernanke)发出的严重警告相反,当时的威胁远不到“新版大萧条”或“金融核冬天”的地步。“大恐慌”(Great Fear)纯属华尔街一手造成的,它在众议院未能投票通过《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ARP)之后,导致股市狂跌,众议院后来做出让步,最终通过了该救援计划。假如布什总统和他的高盛(Goldman Sachs)顾问(即财政部长)小亨利•M•保尔森(Henry M. Paulson Jr.)立场坚定,这场危机会自行平息,并让投机者承担他们罪有应得的损失。实体银行体系根本从未陷入严重危机,自动取款机不会关停,金融业也不会从内部垮掉。
然而,刚好相反,白宫、国会、美联储、布什和接下来的奥巴马总统铤而走险,采取了一系列不计后果的举措,这不仅毫无必要,还会带来恶劣后果。比方说,汽车行业的救援无非是在工作岗位上拆东墙补西墙――尤其是往人口老龄化、但有重要选举意义的“铁锈地带”补――但并没有保住岗位。奥巴马经济刺激计划的“绿色能源”部分基本是把近10亿美元拱手送给裙带资本家,比如风险投资人约翰•多尔(John Doerr)和自诩为太空梦想家的埃隆•马斯科(Elon Musk)之流,目的是给富人打造新玩具。
奥巴马800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中,仅有不到5%流向了真正需要食品券和劳动所得税抵免等形式的扶贫计划的人群。其绝大部分却成为了撒向州级和地方政府的大笔金钱、政治分赃式的基础设施项目、营业税漏洞和不分青红皂白的中产阶级税收减免。民主党凯恩斯主义者与他们的共和党同仁一样才智枯竭(尽管不及后者那么伪善),他们把借来的钱送到消费者手中,希望他们买个除草机、平板电视,或者至少去红龙虾(Red Lobster)下个馆子什么的,除此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但即使是奥巴马无可救药的轻率政策也无法与美联储的肆无忌惮相提并论,后者把利率降为零,然后以每小时6亿美元的惊人速度印刷新币。多亏了美联储,短期投机者一直在“购买”大量国债和住房贷款抵押证券,用的几乎全是以实际为零的利率借得的短期隔夜资金。伯南克叔叔让他们收入不菲。
美联储如今誓称,只要通货膨胀率不超过2.5%,他们就能把失业率降到6.5%以下,但该机构哪怕只是暗示要缩减资产负债表,也会引起沽盘的狂潮,因为债券价格即使是微微下降也会彻底消灭套利者的利润。尽管伯南克保证最终会逐渐平稳退出,美联储已经置身自己打造的货币政策囚牢之中。
在美联储进行盲目调整之时,国会则心急如焚。自诩的财政鹰派人士、众议院预算委员会(House Budget Committee)主席保罗•D•瑞安(Paul D. Ryan)不敢透露真相:10年期赤字实际上在15万亿美元到20万亿美元之间,大大超过了国会预算办公室估计的7万亿美元。根据国会的最新预计,未来10年将会涌现1640万新工作岗位,而在过去10年只出现了250万个新岗位,这个数字只是华盛顿较为极端的妄想的一个例证。
就连所谓的“大胆”措施――把社会安全福利金的生活费调整和另一种通货膨胀指数联系在一起――也只能在10年的时间里节省2000亿美元,还不足填补赤字的1%。瑞恩的最新预算无耻地放过了社会安全福利和联邦医疗保险,虽然用于这两个社会福利项目的将近19万亿美元的费用中有相当一部分被富有的年老阶层享用。同时,他提议在未来10年对价值7万亿美元的安全网――联邦医疗补助(Medicaid)、食品券和劳动所得税抵免――进行30%的苛刻削减,这是共和党针对美国99%人口的又一个战场。
在没有任何变动的情况下,在接下来大约10年里,目前接近17万亿美元的联邦债务总额,将冲高至30万亿美元,并从今天的国内生产总值的105%,飙升到150%。因为美国的政治系统的僵局排除了任何“大妥协”的可能性,这个国家的财政崩溃将逐步发生,就像希腊/塞浦路斯的悲剧一样,其表现形式就是一系列可以预见到的关于举债上限的危机、后续解决方案和临时的预算补救措施。
美国的前景相当黯淡。中国曾在过去15年里大举投资基础设施建设,但由此造就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建筑热潮正在放缓。巴西、印度、俄罗斯、土耳其、南非和所有其他增长中的中等收入国家都无法弥补这个需求上的缺口。美国的货币和财政刺激机制已经到达了极限。日本正在陷入老年破产期,欧洲也在沉入福利国家的衰老期。在北京,去年上台的新掌权者们明白,在经历了20年的疯狂放贷、投机和建设之后,即便是他们也终将面对好日子终结的那一天。
未来的国家凋敝惨景与伯南克在2004年宣布的“大缓和”(Great Moderation)可谓有天壤之别,当时他预测经济繁荣将会永远持续下去,因为美联储已经掌控了商业周期;直到2007年3月,他还在证言中说次贷危机的影响“看上去可以得到控制”。可现在的经济并非是“缓和”而是“大畸形”,其制造者正是一个怂恿华尔街大肆赌博的央行,它走入了邪路,把储户钉死在“零利率”的十字架上,并引发了全球大宗商品泡沫。这个泡沫通过提高食品和能源价格来侵蚀民众的生活标准,而对于这种形式的通货膨胀,美联储在计算通货膨胀率时不负责任地将之摒弃一边。
这些政策已经使得美国病入膏肓。而解决的方案太过激进以至于不可能发生。我们必须让国家和市场经济彻底脱钩,还将需要放弃裙带资本主义及其近亲――所有形式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这个国家必须摒弃其极端自满的心态、经济刺激及社会保险,并将其关注点转移到对一个高效、廉价、审查资格的安全网进行管理和融资。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政治系统大幅缩减其覆盖范围,并要废除总统连任制,因为政府机构和竞选连任者的团队已经变得密不可分。分离这两者将需要对宪法做出大幅修改:添加修正案,赋予总统和国会议员单一的六年任期,不能连任;为候选人提供100%的公共资金支持;严格限制竞选活动持续的时间(比如,最多八周);并且终生禁止任何曾效力立法和行政部门的人士从事游说活动。此外,还需要完全推翻对“联合公民案”的判决,并要求国会通过平衡的预算方案,否则就面对自动开支削减。
我们还需要清除掉具有腐蚀性影响的金融化机制, 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这种金融化已将美国经济变成了一个巨型赌场。这也就意味着,要让华尔街的大型银行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让他们像自由企业一样去竞争,并承担风险,而不再为它们提供廉价的美联储贷款或存款保险。银行可以接受存款,并发放商业贷款,但应该被禁止进行交易、担保及各种形式的理财业务。
最后,我们还需要让美联储的核心决策者走下赛场,恢复这个央行原本的职责:在危机期间提供流动性,但绝不能购买政府债务,或试图对经济进行微观管理。将美联储从金融市场上剔除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资本主义制度重新转向自由市场和真正的财富创造 。
当然,这些将永远不会发生,因为美联储压低利率的做法已经人为地撑起了数万亿美元的资产,从上海的摩天大楼到《财富》(Fortune)1000强的股票,再到最近的楼市“复苏”。 在财政、道德,及学术理论层面,美国都已破产。美联储已经点燃了一场将颠覆自身的全球货币战争。日本已经报名参加,巴西和中国都十分愤怒,而以德国为主导的欧元区正摇摇欲坠。一旦最近这次泡沫破灭,将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场崩溃。如果这听起来像是个逃离市场并储备现金的建议,它的确如此。
本文作者戴维•A•斯托克曼(David A. Stockman)是密歇根州前共和党国会议员,曾在1981年至1985年期间担任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的预算办公室主任,最近著有新书《大变形:美国资本主义的腐败》(The Great Deformation: The Corruption of Capitalism in America)。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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