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重工财务总部副总经理刘华透露,“行贿门”曝出后,花旗银行、中信证券等中介机构要求对三一开展独立的尽职调查,其质询范围涉及三一会计师制度、业务模式、分公司往来信息、费用开销、公司内控机制、风险评估体系等诸多问题。为了最大限度控制风险、保障投资者及股民权益,双方为此成立了近百人的调查小组展开内部清理彻查,审计师甚至对2009年至2011年间每一张票据凭证的真实性、准确性、正当性逐一核对,经手审查的票据数以百万计。
由于H股融资失败,仅经纪佣金、证监会交易会费、香港联交所交易费三项,三一新增开销就高达数亿元。
更多的花费还包括律师费、审计费用、调查人员酒店差旅费用等,其数字亦有千万之多。一些远在新疆的业务人员和客户亦被迫辗转来长沙面对律师、会计师质询。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内,有关行贿门的彻查波及几乎全国所有省区,三一各职能部门被迫疲于应付此类检查。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三个月,面访员工超过千人。
尘埃落定之后,三一重启H股IPO已是2011年8月末,期间恰逢欧债危机恶化及标普下调美国主权评级影响,全球股票市场大幅下跌,香港恒生指数仅在三一管理层路演期间即累计下跌超过7%。由于H股发行黄金窗口期已过,梁稳根被迫取消该计划。
梁稳根坦言三百亿H股融资告吹是三一创业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这一数字相当于三一2011年营业额的37%。向文波向《环球企业家》透露,若融资成功,三一每年即可节省银行利息超过15亿元。
受此影响,三一涉及128.8亿港币的营销布局、海外产能扩充、新产品线上线、新项目立项等均被迫搁置或延后。投资达83亿港币兴建新的生产厂房及扩充挖掘机、起重机等生产线;19亿港币的零部件产能提升计划;投资达12亿港币用于兴建新加坡、秘鲁两处海外物流中心,美国、德国等6处配件服务中心,澳大利亚、法国等4处海外培训基地;4亿港币用于海外包括泰国、南非、罗马尼亚、俄罗斯等地的6S销售中心等全球网络拓展计划;10亿港币用于工程机械重大科研项目;投资达7620万港币用于巴西三一工业园的兴建计划等等。
三一还错失海外并购的黄金窗口期:受欧债危机的影响,大量优质的欧洲工程机械行业公司正在以低廉的价格出售,但三一只能望而兴叹。
受此拖累,三一内部被迫将2015年营收实现人民币3000亿元的经营目标延期至2020年。
对于三一来说,噩梦还不仅如此。在IPO关闭之后,三一总裁向文波及三一重工财务总部副总经理刘华等人曾被迫前往香港、新加坡、伦敦、波士顿、纽约、旧金山等地逐一向券商、投资者、基金经理对“行贿门”事件进行辟谣。“在路演期间,我们回答问题几乎都与‘行贿门’相关,而对于三一的运营情况反而很少提及。”刘华对《环球企业家》说。
知情者称,行贿门事件涉及人员之广、影响之大史无前例,遂引起中央高度重视,温家宝总理曾亲自批示要求彻查。最终在中纪委干涉之下,公安机关才得以查明此案系中联重科唆使其员工所为,但令梁稳根不解的是,两名涉案人员抓捕数天后即被释放,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湖南省纪委经办此案的负责人竟是中联重科高管家属,此人并未主动要求回避,反而越权接手此案,在三一提出异议后,此人也未遭撤换。几经周折,此案最终告破,中联重科共三名员工涉案,其中一人在逃。行贿门真相并未得到有力澄清,此案亦不了了之。
更令梁稳根始料未及的是2011年4月,此案调查小组进驻三一之后,公然违抗湖南省委主要领导的明确指示,强行以调查之名对涉及三一客户资料、经营数字等企业绝密文件的电脑进行扣押。一年零八个月之后,这些电脑至今仍被查封。
贴面之战
在市场上,双方亦短兵相接。形势更利于中联重科。2011年以来,工程机械行业普遍陷入周期性低迷,但中联重科凭借既往融资的200亿元真金白银利用激进式的赊销模式(即信用销售)大幅提升销量。在工程机械行业,受经济大环境不利影响,通过低首付方式进行销售(通常为20%至30%不等)已是行业惯例,但中联重科在赊销上的激进程度却远超同行―免首付、四年融资租赁、前三年免息。
此策略迅速帮中联攻占市场。2011年上半年,中联应收融资租赁款为86.11亿元,而今年年中,该数字被改写为155.9亿元人民币,同比大幅增长80%以上。杰富瑞(Jefferies)驻香港的分析师曾在今年4月到江苏省考察混凝土市场。这些分析师估计,中联重科今年一季度售出的混凝土机械中,有一半以上甚至根本未投入使用。买家们储备这些机器,唯一的目的是希望它们能带来现金,以使自己能够支付工人工资、电费和购买原材料。
迫于中联重科零首付的步步紧逼,三一曾在1月至3月份在泵车等产品线上短暂实施零首付,但这一政策很快被取消。原因在于融资失败的三一无力以同样的做法跟进市场。梁稳根在内部要求三一坚持20%的首付款,否则宁可不做。随之而来的是销量大幅下滑,以往三一与中联的泵车销售比为1.4:1,受此拖累这个数字最近降至1.07:1。
对客户的争夺也日趋白热化。三一发现中联曾故意安排员工在机场接机时混迹于三一客户群中。七月初,三一一名司机前往机场接待来访客户,之后负责客户接待的工作人员发现客户人数与计划不符,随即打电话给客户所在地的业务人员,最终发现一名混迹其中的中联重科的员工。类似的案例在9月亦有发生,在三一召开的一次客户座谈会上,数名中联重科的员工混迹其中,最终被查出。
关于客户争夺最著名的一次战斗发生在2009年。当年12月,印度桑微公司董事长C.P.Sanghvi 前往三一考察,桑微是印度最大、全球第八大吊装公司,在印度市场占有率超过60%。自其下飞机起,三一客户部门就紧密跟随,为了避免中联打探其行程,三一甚至包下了他下榻酒店所在楼层的所有客房,所有打入房间的电话必须经三一高层确认后才可接入。即使如此层层设防,中联重科最终还是联系上了 Sanghvi。在拜访途中,Sanghvi曾要求见见“中联重科的老朋友”。梁稳根指示派遣奔驰车将其送往中联总部。不过,中联最终并未能打动 Sanghvi,后者与三一签下购买56台履带起重机共计超过4亿元的超级合同。该单也是全球最大的吊装设备销售合同。
在建筑竞标市场,情境亦类似。争夺的焦点之一即为样板工程。广州第一高楼高达432米的东塔即为其中一例。此前,在广州西塔项目上,三一与中联曾有一场恶战,中联以480万低价投标,三一的报价则是980万,最终中联以低价胜出。
此后围绕东塔的竞争就愈发激烈了,中联甚至以整个工程一元钱、预埋件一元钱、免费人工服务的低价投标,三一则坚持四百万的报价。获益于三一既往强大的施工经验―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在建的400米以上摩天大楼有14座,三一泵送设备参与了其中9座大楼的建设,占全国超高层建筑的近70%。国内 500米以上的摩天大楼,则全部都是由三一设备负责建设,东塔承建方中建四局最终仍选用了三一的设备。
“这种局面只能逼迫我们把产品做到独一无二,这是规避恶性竞争的唯一办法。”梁林河说。
围绕最新款泵车C8所展开的争夺又是一例。数月前,三一研发工程师在三一试验场对C8进行测试时,发现中联重科调用了一台汽车起重机,在围墙之上不时进行跟踪拍摄。三一为此不得不对围墙进行加高并在其上加了三至四米的彩光板,结果仍无济于事。迫不得已,三一最终选择报警。
这种互相窥探的格局很快愈发失控。10月17日,三一企业控制中心主任钟文红冲入梁林河的办公室,告诉梁:GPS显示,一款在长沙被用于建筑商实地测试的三一52米最新型泵车正在中联的厂区被拆解―三一内部在其制造的所有泵车的GPS中,将中联厂区设定为报警区域,只要一驶入该区域,泵车就会远程报警并锁机。梁林河当即要求测试车辆开回,8天后,三一才将此车召回。
中联重科拒绝了本刊的采访要求。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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