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
广交会能预测未来3到6个月的订单数量。“小沈扬”笑言,回浦江后“准备一星期给工人放两天假”。
客商的冷淡还让他担心春节,如果到时还囤积着货物“心里会慌,心一慌,只要有钱就得卖”。
于是“小沈扬”与几个大型厂商负责人商量,希望达成共识,延长工人的春节假期。“平时不敢多放假,放了工人会跑掉。”“小沈扬”说。
吴昊则说不敢给工人延长假期,坚持低利润、保生产。
与2008年不同,目前经济呈现的是一种让人难熬的疲态。
2008年金融海啸对中国制造业冲击猛烈,但为时不长。当时反映干散货运价格的波罗的海指数一掉,原材料价格一掉,整个经济链条从上到下一致降价、收缩生产。大约半年后,刚性需求引发订单反弹。
然而,自去年下半年开始全球经济放缓、消费疲弱,更像是一场好不起来的顽疾。海外采购商卖不动货物,原本一个月订一箱货,现在订货周期增加了20天以上。原本订五个、十个集装箱货物,现在只订一两箱。“谁都不敢多要货,甚至急于清仓。中国产品现在摆在仓库里要贬值。”“小沈扬”说。
老牌制造业企业在20年来与外商合作的流程都是:第一批货物出货,第二批货物已在仓库,第三批货物在制作。现在客商等第一批卖得差不多了,才催促工厂制作的第二批货物加紧出货,冲减仓储和船运的风险。“小沈扬”观察到,在浦江这个生产锁具的集中地,产品较落后的挂锁小工厂基本停工。“小沈扬”给中层干部开会说,机器该修的修,该保养的保养。“生产满负荷的时候,每天都是赶工的军令状,哪有时间做这个。”“小沈扬”说。
自动化改造,第一道打孔工序,一条生产线上10名工人,裁减到1人。全厂500名员工,减少至100多人。
制造业之殇
16日的会场,一名日本客商跟上海一家五金企业副总经理虞先生谈了很久。客商带来一大叠资料,其中要求做一款挂钩,用打火机点火一烧能牢固黏贴在墙壁上,利润比普通五金配件高20%。
虞先生不敢接。
他说:“这种产品涉及一项核心技术,这种技术台湾有、韩国有,但大陆的企业不敢做。挂钩黏不稳,物品掉下来要赔钱。”虞先生的公司接到很多类似订单,他都拒绝了。
谈到技术,虞先生语速加快。从事五金制造十多年,他的企业没有核心技术,也不敢开发核心技术。
过去20年,制造业企业以简单的OEM(原厂委托制造)、ODM(原厂委托设计)赚到好几桶金。2006年,吴昊入行,当时找订单“一抓就是一条大鱼”。带他入行的前辈都抢着私底下接活。“当时采购商都想进中国货,囤在仓库一个月都能涨价10%。”“小沈扬”说。
不过,以2008年金融海啸为契机,一场触动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已然启动。当时没有人想得很清楚意味着什么,在不久后的2009年到2010年底,订单报复性增长,部分企业又重回制造业火热现场。不料接下来劳动力成本提升、原材料上升、人民币汇率的变动,轮番上阵,无休止地挤压工厂利润,企业不得不承认再回不到从前的高点。
在目睹了昔日同行转战光伏等新兴产业被套牢后,“小沈扬”毫不客气地说,“升级”是必须的,“转型”是胡扯。
“做锁的非要你做挂锁,做挂锁的非要你做汽车挂锁,这是乱来!”“小沈扬”进一步说道。
多名厂商表示,国内对传统产业有偏见,认为是夕阳行业。很少人知道传统制造业也有核心技术,还有德国、意大利企业做指甲钳、缝纫针都能做一百年,做出品牌。
企业也想创新,但经济制度里深层次的问题让他们举步维艰。
刘凤翼的亡兄生前是美国的航天科学家,他利用力学原理的突破发明自紧扳手,不用能源不耗电就能依据物体重量不同作出力量改变,从而完成更复杂灵活的拧、夹等动作。该产品已申请到美国专利。
不过,刘凤翼在将技术带回深圳进行产业化过程中,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在深圳,机械产品受到的重视远没有比亚迪、中兴、华为多。他的自紧王公司曾参与深圳市孵化项目,不停地培训、会议,最后并没有得到实质的帮助。
五年创业,投入数百万,刘凤翼憋了一肚子苦水。“政府说支持创新,那是逗你玩。”他说。
吴昊形容,顺德的企业为了生存如今是“百舸争流”。其企业聘请法国高端设计公司开发新产品,预计明年春季推出。他担心新品出来会被抄袭,打算只向少数熟客介绍。
“小沈扬”曾经将自己的新产品捂了6个月,赚到高达四成的利润。后来被广泛抄袭,该产品成了亏本买卖。不过,这几年他不但没有改行做新兴产业,还往精细里做,专注做镀钛金的长挂锁。
他说,传统产业成长慢、税收贡献慢,但政府现在也开始明白它们的重要性了。
预计这次制造业的寒冬什么时候会过去?“现在才刚开始。”“小沈扬”说。
浦江冠山锁具公司负责人拍下的广交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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