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儿子,活着就是要有骨气,你也看到我和你爸现在这么忙,我的身体经常扛不住,但是我觉得,哪怕我今天回家是爬着上路的,睡在床上跟一条狗一样,出门的时候我也会硬撑起最自信的姿态和人家去打交道!”
妈妈:“儿子,我觉得我能遇到你爸,能生出你,我们三个能组成家庭,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如果有来世,你还做我的儿子不?”
8岁以前的印象还是蛮多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家”在隔壁乡,租的是当地废弃的村委会的房子,红砖裸露的那种,二楼是一间20来平方的房间,混凝土粗石子的路,小时候贪玩,活蹦乱跳的,没少磕着碰着。
01年的时候,妈妈在镇上开了一家五金店,父亲则在隔壁乡经营着作坊,不过那时候的规模已经有十来个工人了。当然五金店每次进货的时候,父亲都会去检收,摆货,老妈虽然是本生意经,但那个时候对于货物本身她还是不太懂的。
很不巧,有一次搬货的时候,父亲从货车上失足掉下来,摔断了右脚踝。这是后来我听舅舅说的,父亲摔的位置不好,需要打钢筋才能帮助接骨,麻醉药很贵,他为了省钱硬是没有打,咬着块毛巾仍由钢筋穿过骨肉。
后来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数了数,4根。说实话,真男人。记得父亲住院期间,我和妈妈陪了他三个晚上,对于那三个晚上的记忆,除了我第一次吃到快餐店打包的饭菜,那土豆的味道真没有妈妈做的好。还有叔叔来看父亲时我们一起吃的一顿火锅,最深的印象就是第一天晚上临睡的时候,我用获得三好学生奖来的红皮本,在扉页上写了那个时候我学到的所有汉字,“一到十,土,王,天,木,禾。。。”,237个,那本本子现在还在我书架上放着。
关于父亲那次断骨的记忆,父亲不愿意长住院,因为那样很费钱,所以我至今记得他“逃”出医院那天,没有办任何手续,我们收拾行李从县城直接打的回镇上,我坐在副驾驶,妈妈和他坐在后排。很给力的是之前乘5公里中巴车就会呕吐的我那次长达45公里的路程居然没有晕车!因为我知道,要回家了,我也知道了,原来轿车和中巴车坐起来的差别那么大!
父亲回家之后,还打着石膏穿着钢筋,根据当地医生的嘱托,他必须卧床三个月,而且一年不准饮酒,不准干体力活。可是在父亲看来这不等于要饿死全家吗!所以后来我听妈妈说,父亲只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就不安分了,开着残疾人三轮车去台州路桥配货。走今天的甬台温高速,从象山到台州需要4小时。可那时候哪儿有什么甬台温,初二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去台州,开的现代索纳塔,这车子现在还在服役,妈妈经常用来代步。额扯远了,第一次去台州父亲指着高速路旁边的山路对我说:“以前你老爸开残疾车就是走的这条路,要开8小时,秋天的晚上可冷了!”初二,我还不太懂事,体会不到那些个深夜父亲是怎么度过的。
既然父亲不愿意卧床休养,在移除钢筋之前他就靠着一对拐杖走路,我记得那对拐杖是他的徒弟做的,可谓做工精细,木质,火烤了定型,外面包上白棉花,以宽白胶封装,父亲很喜欢。
那个时候小作坊的人数在15个左右,但有一半是学徒,年长的居然有50岁!某一次父亲拄着拐杖去车间监督,那位50岁的学徒干活既不利落,拧扳手的动作很生疏,父亲站在他的面前说:“这活怎么能这么干,我教你。”说着他便把双拐扔到两侧,半蹲下示范。这一幕我是看在眼里的,在我看来今天的某些公益广告中,残疾人在他人的帮助下扔掉双拐的那个镜头不及父亲万分之一,那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强!
02年父母在定塘买了两亩半土地,盖起一幢二层小楼,一个车间,办起了小厂。那时我觉得这简直是梦啊!好大的房子,二楼全是大理石地面,白墙!这儿有一个回忆,大理石地砖铺好后,需要用铲刀除去表面的白灰,这种事儿请工人显然不是父母简朴的做事风格,所以约莫半个月,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就趴着铲白灰。那家工厂现在还在哟!只不过现在已经扩充为20亩地,产值?透露下吧,去年差不多5000万。而且一家三口很愿意住,父母在象山的时候就住那儿,用妈妈的话讲:“干嘛去买房?我和你爸都不愿意住在那种鸟笼一样的房子里,这里是我们家梦起飞的地方,就算在外面办了新公司,这里也不会卖掉。等你结婚的时候,女方要公寓、别墅,只要说的出口都买得起!”
同样是在02年,10岁,小学三年级,外公去世了,我记得很清楚,10月1日,凌晨4点。外婆说外公生前脾气暴躁,爱打麻将,不干农活,是个坏男人,可唯独对我这个外孙,哪怕是我把尿撒到脸上他都觉得是甜的!
外公是患肝癌去世的,走的时候很痛苦,最后的一段时间靠鸦片止痛,每天吐血块。他去世的前一个晚上我对他讲了最后一句话“外公我跟爸爸回去睡了,明天来看您。”那个时候的外公已不能讲话,他看着我,喉咙底发出沙哑的声音,外婆说:“你外公听到了,跟爸爸回去吧。”我后来才想到,这应该是外公在和我说:“外孙今天晚上陪外公好吗?外公撑不住了。”直到1号凌晨四点半爸爸叫醒熟睡的我,额,不回忆了,难受。凌晨天还很黑,而且非常冷!我为了暖身体就跑了起来,父亲则骑着他自己做的三轮电瓶车,在后面给我照亮路面,关于我前方被那束灯光投出的影子,像油画一样被永远定格了。
父亲是个极其喜欢音响的人,但是他很少去买昂贵的大牌。胆机,自己做,高音单元,去二手市场淘路虎车上拆下来的,低音不满意,自己换。
他说:“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别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我们要花最少的钱做效果最大的事,这里面有投入产出的关系懂不懂?所以办企业,在生产环节中最重要的就是控制成本。”
妈妈则说:“以前开店的时候,抽屉里仅剩的几个硬币都要被你爸拿去买音响。”父亲是个极其喜欢喝酒的人,这不仅仅体现在后来,记得在晓塘的时候,两块一瓶的烧酒他必须分成三天喝完,每餐晚饭倒三分之一,多了没有,到现在我还经常想起当年堆积在桌子旁白色的酒瓶和父亲咀嚼蒸黄豆的嘎吱声。
他是个非常守原则的人,白天从来不喝酒,不管出去干什么晚饭能回家就回家,因为在家里可以喝得舒坦。关于妈妈有一个回忆,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坐在门口等着从台州赶回来的父亲,桌上一菜一汤小半瓶酒。
父亲是个极其喜欢车子的人,小学两年级我接触到了人生第一本汽车类杂志就是他翻剩下的。封面是一辆Chevrolet的SUV,黑色,额是越野车,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SUV的理念。那本杂志还在的书架上放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我的汽车杂志。。。哎败家啊20块一本呢!
“老爸我暑假不去英国了,能把驾照还我不?顺便奔驰借我耍耍?放心不会撞的。”这两年我和妈妈不断劝告父亲降低酒精摄入量。
“老爸,我觉得吧你每餐晚饭都喝一瓶红酒太多了,人家都是高脚杯倒一点点,一瓶酒能喝个把月,要不这样下次你去买400块一瓶的红酒,分两次喝完,这就等价了。”
关于我和父亲,小学刚开始练打字那会儿,一个晚上我对照着屏幕上的字敲出拼音,当时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很快(好愚蠢),得瑟地每次都把空格键敲的老响,在旁边看书的父亲说:“没必要敲得这么重,我知道你打的挺快的,但是打字是给自己用的,你会不会打以及打得快不快不需要展现给别人看。”
关于我和父亲,小学刚开始学英语那会儿,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我很不愿意学洋文,有一个晚上两父子起了争执,父亲说:“你知道吗,十年之后,你的所有工作都要以英语为基础,不会英语等于文盲。”而我朝他哭着喊着:“我不要学英语!我生活在中国讲普通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学英语!!”到今天看来,老爸你牛逼啊!
妈妈说:“我们家刚开始办厂的时候,是为了有个住的房子,以及希望能吃饱饭,到现在,这匹马已经跑的飞快,而我和你的爸爸也没的选择,只能牢牢抓住缰绳。”
十二年前,创业初期的父母遇到资金瓶颈,5万,找了当时定塘农村信用社的社长贷款,妈妈说跑他办公室不下50次,低声下气哀求。其他人几天就能批下来的钱,他硬是不给我们家。
去年和父母回忆起这段,父亲说:“这位社长现在在石浦工作,位置挺高了,新公司落成的时候,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父亲说:“不会英语,可以请翻译,不会电脑,可以请秘书,但是你作为企业领导人的精神,却没有人可以代替。”妈妈说:“我们家这20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就差没有去街上讨过饭,不由得地说这真是一种遗憾。”
父亲曾在一次酒后对我胡言乱语:“老爸的产品其实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一点花头都没有。”当时我只是觉得那是他醉酒无意识的表达,到今天我才发现,行业之间真的没有那么明显的界线,同样是小型风力发电机,在欧美的家庭用于小家电的供电,那叫“低碳科技新生活”;在国内,用于海洋养殖场的增氧机供电,那叫“新能源产业与海洋产业的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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